<屈原列传>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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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列传>司马迁~

  《屈原列传(节选)》译文

  屈原,名平,是楚国王族的同姓,做楚怀王的左徒。他学识渊博,记忆力强,通晓治理国家的道理,熟悉外交辞令。对内同怀王谋划商讨国家大事,发号施令;对外接待宾客,应酬诸侯。楚怀王很信任他。
  上官大夫跟屈原一同在朝为官,想争得楚怀王的宠信,内心嫉妒屈原的才能。怀王派屈平制定国家的法令,屈平起草还没有定稿,上官大夫看见了就想夺取,屈平不给。上官大夫就在怀王面前讲屈平的坏话,说:“大王叫屈平起草法令,大家没有谁不知道的。每当一项法令制度定出来,屈平就夸耀他的功劳,认为‘除了我就没有谁能制定得出来’。”怀王很生气,因而疏远了屈平。

  屈平痛心怀王耳听是非不清,谗言和谄媚遮蔽了君王的眼睛,邪恶不正直的人危害公正无私的人,端方正派的人不为朝廷所容,因此忧愁深思,写了《离骚》。“离骚”就是遭遇忧愁的意思。天是人的起源,父母是人的根本。人们处境艰难就追念本源,所以人在劳累、辛苦、疲倦、困惫时,没有不喊天的;在疾病、痛苦、凄惨、惊惧时,没有不呼父母的。屈平使自己的道德端正,使自己的品行正直,竭尽忠心和智慧来侍奉他的君主,遭到小人离间,可以说是处境非常艰难了。诚信却被怀疑,忠贞却被诽谤,能没有怨愤吗?屈平作《离骚》是由怨愤引起的吧。他远古称颂帝喾,近古称道齐桓公,中古称述商汤、周武王,用这些来讽刺楚国当时的政事。他阐明道德的广大崇高、国家治乱的规律,无不透彻明白。他的文笔简约,他的言辞含蓄,他的志趣高洁,他的品行端正。他的文辞表达平常的事物,但含义却很重大;列举的事例虽近在眼前,但表达的意思却极为深远。他的志趣高洁,所以作品所述的物也是芬芳的;他的品行方正不苟,所以至死也不容于世。他自动地远离污泥浊水,像蝉脱壳那样摆脱污秽,超脱于尘埃之外,不沾染世俗的污垢,他真是一个洁白干净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我们推论他的这种志趣,即使同日月争光也是可以的。

  屈平已经被免去官职,后来秦国想攻打齐国,齐国跟楚国合纵亲善,秦惠王很担心,就叫张仪假装离开秦国,给楚王奉献厚礼,呈献信物,表示愿意侍奉楚王,说:“秦国很憎恨齐国,齐国却同楚国合纵亲善,如果楚国真能同齐国绝交,秦愿意奉献商于一带六百里的地方。”楚怀王心贪而听信了张仪的话,就同齐国绝交了,派使者到秦国接受土地。张仪骗楚使说:“我与楚王约定只割让六里的地方,没有听说有六百里。”楚国的使者愤怒地离开秦国,回楚国告诉怀王。怀王发怒,大规模出动军队讨伐秦国。秦国出兵迎击楚军,在丹水和淅水一带把楚军打得大败,杀八万人,俘虏楚国大将屈匄,于是夺取了楚国的汉中一带土地。楚怀王于是全部发动国家的军队,深入到秦国境内进攻秦军,在蓝田展开了激战。魏国听到了这个消息,乘机偷袭楚国,一直到达邓县一带。楚军惧怕,从秦国撤退回来。而齐国终究因为愤恨楚王而不救助楚国,楚国处境极为艰难。

  第二年,秦国割让汉中一带的地方给楚国来讲和。楚王说:“不愿意得地方,愿意得到张仪就甘心了。”张仪听了说:“用一个张仪抵汉中地方,请您让我到楚国去。”到了楚国,又用丰厚的礼物贿赂楚国当权的大臣靳尚,让他在怀王的宠姬郑袖的面前编造谎言。怀王居然听信了郑袖的话,又放走了张仪。这时候,屈平已被怀王疏远,不再在原来的职位上,出使到了齐国;回到楚国以后,劝谏怀王说:“为什么不杀张仪?”怀王后悔,派人追赶张仪,没追上。

  在这以后,诸侯联合起来攻打楚国,把楚国打得大败,杀了楚国的大将唐眛。

  这时秦昭王同楚国通婚,要同怀王会晤。怀王想去,屈平说:“秦国,是虎狼一样的国家,不能相信。不如不去。”怀王的小儿子子兰劝怀王去,说:“怎么能断绝同秦国的友好关系呢!”怀王终于去了。进入武关,秦国埋伏军队断了他的后路,于是扣留怀王来强求楚国割让土地。怀王非常气愤,不答应。逃跑到赵国,赵国拒不收留。又到秦国,终于死在秦国,后来才弄回来葬在楚国。怀王的长子顷襄王继位,用他的弟弟子兰做令尹。

  楚国人抱怨子兰,因为他劝说怀王到秦国去却没有回来;屈平始终憎恨子兰,虽然被流放,仍眷恋楚国,惦记怀王,没有忘记楚国和怀王,希望返回朝廷,盼望怀王能幡然醒悟,世俗的陋习能全部革除。他爱护国君、振兴楚国而一反楚国衰弱局面的意愿,在《离骚》这篇诗歌中再三表露出来。但是终究没有办法,所以不能回到朝廷。终于由此看出怀王终究没有悔悟。

  一个国君无论他是愚昧还是聪明,贤能还是不贤能,没有不想寻求忠臣、任用贤良来辅佐自己的;可是亡国破家的事件一个连着一个,而圣明的君主和清平的国家却多少世代也没有出现过,也许就是因为人君所认为的忠臣并不是真正忠诚,所认为的贤臣并不是真正贤明啊。怀王因为不知道忠臣的区分,所以在内被郑袖所迷惑,在外被张仪所欺骗,疏远屈平而信任上官大夫、令尹子兰。结果,军队遭挫败,国土被削割,失掉了六郡,自身客死在秦国,被天下人耻笑。这就是怀王不了解人所招来的祸患啊。

  令尹子兰听说屈原憎恨他,非常愤怒,终于指使上官大夫在顷襄王的面前诋毁屈原,顷襄王很恼怒,把他放逐了。

  屈原来到江边,披散着头发,在水边一面行走一面吟唱,脸色憔悴,身体和相貌都像干枯的树木一样。有个渔父见到,便问他说:“您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什么来到这里?”屈原说:“整个社会都污浊,我一人洁净;众人都昏醉,我一人清醒,因此被放逐。”渔父说:“那聪明通达的人,不受外界事物的拘束,而能够跟世俗一道转移。整个社会浑浊,为什么不顺应潮流去推波助澜呢?众人都昏醉,为什么不一起吃点酒糟、饮点薄酒呢?为什么要特意保持美玉一样高洁的品德而使自己被放逐呢?”屈原说:“我听说,刚洗完头发的人一定要弹去帽子上的灰尘,刚洗过澡的人一定要拍掉衣上的尘土。作为一个人,又有谁愿意让自己的洁白之身受脏物的污染呢?宁可跳进江水,葬身在鱼腹之中,又怎能拿高洁的品德,去蒙受浊世的污垢呢?”他就作了《怀沙》赋。于是怀抱着石头,跳进汨罗江自杀了。屈原死后,楚国有宋玉、唐勒、景差这一班人,都爱好文辞而以善于作赋被人称赞;然而他们都只效法屈原的说话得体、善于应酬的一面,始终不能像屈原那样敢于直言相谏。此后楚国的领土一天比一天缩小,几十年后,终于被秦国灭了。

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
举类迩而见义远。
这是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评价屈原的一句话,字面意思是,屈原的文虽然看似过于细腻,但从小可以见大。他的含意虽然写当时,但影响会到以后很远。 实际上司马迁是赞赏屈原的高贵精神和坚贞的性格超越了他的文章,也使得他的文辞非同凡响,必会流传后世。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於治乱,娴於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稾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絜,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絜,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於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原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於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於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於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於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眛。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柰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於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睠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柰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於郑袖,外欺於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泄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王之不明,岂足福哉!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

屈原至於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於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

乃作怀沙之赋。其辞曰: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窈窈,孔静幽墨。冤结纡轸兮,离愍之长鞠;抚情效志兮,俯诎以自抑。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画职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斫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蒙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兮,鸡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党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示。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文质疏内兮,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重华不可牾兮,孰知余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故也?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离闵而不迁兮,愿志之有象。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

乱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远忽兮。曾唫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馀何畏惧兮?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

於是怀石遂自沈汨罗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自屈原沈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

贾生名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於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徵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贾生年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於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

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於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於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沈汨罗。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跖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銛。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

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缩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弥融爚以隐处兮,夫岂从螘与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览德煇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徵兮,摇增翮逝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鱏兮,固将制於蚁蝼。

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服”。贾生既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曰:

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间暇。异物来集兮,私怪其故,发书占之兮,策言其度。曰“野鸟入处兮,主人将去”。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淹数之度兮,语予其期。”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嬗。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错缪相纷。大专盘物兮,坱轧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冯生。述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或或兮,好恶积意;真人淡漠兮,独与道息。释知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氾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慸兮,何足以疑!

后岁馀,贾生徵见。孝文帝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

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听。

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列为九卿。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沈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服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屈原列传(〔西汉〕 司马迁)】

【题解】本文是《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有关屈原的部分,其中又删去了屈原《怀沙》赋全文。这是现存关于屈原最早的完整的史料,是研究屈原生平的重要依据。

屈原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他生活在战国中后期,当时七国争雄,其中最强盛的是秦、楚二国。屈原曾在楚国内政、外交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以后,虽然遭谗去职,流放江湖,但仍然关心朝政,热爱祖国。最后,毅然自沉汨罗,以殉自己的理想。本文以强烈的感情歌颂了屈原卓越超群的才华和他对理想执着追求的精神。虽然事迹简略,但文笔沉郁顿挫,咏叹反复,夹叙夹议,是一篇有特色的评传式散文。

【原文】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1)。为楚怀王左徒(2)。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3)。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4),屈平属草稿未定(5),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6)。“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7)。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8)。《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9)。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10)。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11)。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12)。其志洁,故其称物芳(13);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14)。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原既绌(15)。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16)。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17),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18)。”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19)。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20)。魏闻之,袭楚至邓(21)。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22)。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23),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原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24),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昧(25)。时秦昭王与楚婚(26),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27),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28)。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29)。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30),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31),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32)。”王之不明,岂足福哉!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34)?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35)?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36)?”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37)?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38)?”乃作《怀沙》之赋(39)。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40)。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41)。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42)。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43)。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44)。

太史公曰(45):“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4 6)。适长沙,过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47)。”

选自 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

【译文】屈原名平,与楚国的王族同姓。他曾担任楚怀王的左徒。见闻广博,记忆力很强,通晓治理国家的道理,熟习外交应对辞令。对内与怀王谋划商议国事,发号施令;对外接待宾客,应酬诸侯。怀王很信任他。上官大夫和他官位相等,想争得怀王的宠幸,心里嫉妒屈原的才能。怀王让屈原制订法令,屈原起草尚未定稿,上官大夫见了就想夺走它,屈原不肯给,他就在怀王面前谗毁屈原说:“大王叫屈原制订法令,大家没有不知道的,每一项法令发出,屈原就夸耀自己的功劳说:除了我,没有人能做的。”怀王很生气,就疏远了屈原。

屈原痛心怀王不能听信忠言,明辨是非,被谗言和谄媚之辞蒙蔽了聪明才智,让邪恶的小人危害公正的人,端方正直的君子则不为朝廷所容,所以忧愁苦闷,写下了《离骚》。“离骚”,就是离忧的意思。天是人类的原始,父母是人的根本。人处于困境就会追念本原,所以到了极其劳苦疲倦的时候,没有不叫天的;遇到病痛或忧伤的时候,没有不叫父母的。屈原行为正直,竭尽自己的忠诚和智慧来辅助君主,谗邪的小人来离间他,可以说到了困境了。诚信却被怀疑,忠实却被诽谤,能够没有怨恨吗?屈原之所以写《离骚》,就是由怨恨引起的。《国风》虽然多写男女爱情,但不过分。《小雅》虽然多讥讽指责,但并不宣扬作乱。像《离骚》,可以说是兼有二者的特点了。它对远古称道帝喾,近世称述齐桓公,中古称述商汤和周武王,用来讽刺当时的政事。阐明道德的广阔崇高,国家治乱兴亡的道理,无不完全表现出来。他的文笔简约,词意精微,他的志趣高洁,行为廉正。文章说到的虽然细小,但意义却非常重大,列举的事例虽然浅近,但含义却十分深远。由于志趣高洁,所以文章中多用香花芳草作比喻,由于行为廉正,所以到死也不为奸邪势力所容。他独自远离污泥浊水之中,像蝉脱壳一样摆脱浊秽,浮游在尘世之外,不受浊世的玷辱,保持皎洁的品质,出污泥而不染。可以推断,屈原的志向,即使和日月争辉,也是可以的。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1)。为楚怀王左徒(2)。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3)。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4),屈平属草稿未定(5),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6)。“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7)。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8)。《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9)。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10)。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11)。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12)。其志洁,故其称物芳(13);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14)。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原既绌(15)。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16)。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17),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18)。”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19)。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20)。魏闻之,袭楚至邓(21)。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22)。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23),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原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24),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昧(25)。时秦昭王与楚婚(26),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27),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28)。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29)。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30),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31),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32)。”王之不明,岂足福哉!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34)?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35)?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36)?”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37)?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38)?”乃作《怀沙》之赋(39)。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40)。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41)。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42)。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43)。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44)。

太史公曰(45):“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4 6)。适长沙,过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47)。”

史记卷八十四 屈原贾生列传 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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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①为楚怀王左徒。②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③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注①正义屈、景、昭皆楚之族。王逸云:“楚王始都是,生子瑕,受屈为卿,因以为氏。”
注②正义盖今*(在)*左右拾遗之类。
注③集解史记音隐曰:“音闲”。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焒①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②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觽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注①索隐属音烛。草焒谓创制宪令之本也。汉书作“草具”,崔浩谓发始造端也。
注②正义王逸云上官靳尚。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①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②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③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闲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④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絜,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絜,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⑤污泥⑥之中,蝉蜕于浊秽,⑦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⑧泥而不滓者也。⑨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⑩

注①索隐臋,亦作“骚”。按:楚词“臋”作“骚”,音素刀反。应劭云“离,遭也;骚,忧也”。又离骚序云“离,别也;骚,愁也”。
注②正义上七感反,下丁达反。惨,毒也。怛,痛也。
注③正义寒孟反。
注④正义诽,方畏反。
注⑤索隐上音浊,下音闹。
注⑥索隐上音乌故反,下音奴计反。
注⑦正义蜕音税,去皮也,又他卧反。
注⑧集解徐广曰:“皭,疏净之貌。”索隐皭音自若反。徐广云“疏净之貌”。
注⑨索隐泥亦音涅,滓亦音淄,又并如字。
注⑩正义言屈平之仕浊世,去其污垢,在尘埃之外。推此志意,虽与日月争其光明,斯亦可矣。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①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②斩首八万,虏楚将屈□,③遂取楚之汉中地。④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⑤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注①正义上足松反。
注②索隐二水名。谓于丹水之北,淅水之南。丹水、淅水皆县名,在弘农,所谓丹阳、淅。正义丹阳,今枝江故城。
注③索隐屈,姓。□,名,音盖也。
注④索隐徐广曰:“楚怀王十六年,张仪来相;十七年,秦败屈□。”正义梁州。
注⑤索隐按:此邓在汉水之北,故邓侯城也。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①

注①索隐按:张仪传无此语也。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眛。①

注①集解徐广曰:“二十八年败唐眛也。”正义眛,莫葛反。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①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柰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②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注①索隐按:楚世家昭睢有此言,盖二人同谏王,故彼此各随录之也。
注②集解徐广曰:“三十年入秦。”
长子顷襄王立,①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注①索隐名横。
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睠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复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柰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人君无愚智贤不肖,①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
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泄不食,②为我心恻,③可以汲。④王明,并受其福。”⑤王之不明,岂足福哉!⑥

注①索隐此已下太史公伤怀王之不任贤,信谗而不能反国之论也。
注②集解向秀曰:“泄者,浚治去泥浊也。”索隐向秀字子期,晋人,注易。
注③集解张璠曰:“可为恻然,伤道未行也。”索隐张璠亦晋人,注易也。
注④索隐按:京房易章句言“我道可汲而用也”。
注⑤集解易象曰:“求王明受福也。”索隐按:京房章句曰“上有明王,汲我道而用之,天下并受其福,故曰‘王明并受其福’也。”
注⑥集解徐广曰:“一云‘不足福’。”正义言楚王不明忠臣,岂足受福,故屈原怀沙自沉。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①

注①集解离骚序曰:“迁于江南。”
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①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②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觽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③而扬其波?觽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④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⑤受物之汶汶者乎!⑥宁赴常流⑦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魭魭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⑧

注①索隐音甫。
注②集解离骚序曰:“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
注③索隐按:楚词作“滑其泥”。
注④索隐按:楚词此“怀瑾握瑜”作“深思高举”也。
注⑤集解王逸曰:“己静絜。”
注⑥集解王逸曰:“蒙垢□。”索隐汶汶者,音闵。汶汶犹昏暗也。
注⑦索隐常流犹长流也。
注⑧索隐蠖音乌廓反。温蠖犹惛愤。楚词作“蒙世之尘埃哉”。
乃作怀沙之赋。①其辞曰:

注①索隐按:楚词九怀曰“怀沙砾以自沉”,此其义也。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①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②眴兮窈窈,③孔静幽墨。④冤结纡轸兮,离愍之长鞠;⑤抚情暛志兮,俛诎以自抑。

注①集解王逸曰:“陶陶,盛阳貌。莽莽,盛茂貌。”索隐音姥。正义莫古反。
注②集解王逸曰:“汩,行貌。”索隐王师叔曰:“汩,行貌也。”方言曰:“谓疾行也。”
注③集解徐广曰:“眴,眩也。”索隐眴音舜。徐氏云:“眴音眩。窈音乌鸟反。”
注④集解王逸曰:“孔,甚也。墨,无声也。”正义孔,甚。墨,无声。言江南山高泽深,视之眴;野甚清净,叹无人声。
注⑤集解王逸曰:“鞠,穷。纡,屈也。轸,痛也。愍,病也。”索隐离愍。
愍,病。鞠,穷。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①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②章画职墨兮,前度未改;③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④巧匠不斲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蒙谓之不章;⑤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⑥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⑦凤皇在笯兮,⑧鸡雉翔舞。⑨同糅玉石兮,一燍而相量。[一0]夫党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⑾

注①集解王逸曰:“刓,削;度,法;替,废也。言人刓削方木,欲以为圆,其常法度尚未废也。”索隐刓音五官反。谓刻刳方木以为圆,其常法度尚未废。
注②集解王逸曰:“由,道也。”正义本,常也。鄙,耻也。言人遭世不道,变易初行,违离光道,君子所鄙。
注③集解王逸曰:“章,明也。度,法也。言工明于所画,念其绳墨,修前人之法,不易其道,则曲木直而恶木好。”索隐章,明也。画,计画也。楚词“职”作“志”。志,念也。余如注所解。
注④集解王逸曰:“言人质性敦厚,心志正直,行无过失,则大人君子所盛美也。”
注⑤集解王逸曰:“玄,黑也。蒙,盲者也。诗云‘蒙瞍奏公’。章,明也。”
注⑥集解王逸曰:“离娄,古明视者也。瞽,盲也。”正义睇,田帝反,眄也。
注⑦索隐音户。
注⑧集解徐广曰:“笯,一作‘郊’。”骃案:王逸曰“笯,笼落也”。索隐笯音奴,又女加反。徐云一作“郊”。按:笼落谓藤萝之相笼络。正义应瑞图云:
“黄帝问天老曰:‘凤鸟何如?’天老曰:‘鸿前而麟后,蛇颈而鱼尾,龙文而龟身,燕壡而□喙,首戴德,颈揭义,背负仁,心入信,翼俟顺,足履正,尾系武,小音金,大音鼓,延颈奋翼,五色备举。’”注⑨索隐楚词“雉”作“鹜”。
注⑩集解王逸曰:“忠佞不异。”
注⑾集解王逸曰:“莫昭我之善意。”索隐按:王师叔云“羌,楚人语辞”。
言卿何为也。正义羌音强。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①怀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示。②邑犬髃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③文质疏内兮,觽不知吾之异采;④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⑤重华不可牾兮,⑥孰知余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故也?⑦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离愍而不迁兮,愿志之有象。⑧进路北次兮,⑨日昧昧其将暮;
含忧虞哀兮,⑩限之以大故。⑾

注①集解王逸曰:“言己才力盛壮,可任用重载,而身陷没沉滞,不得成其本志也。”
注②集解王逸曰:“示,语也。”
注③集解王逸曰:“千人才为俊,一国高为桀也。庸,畼贱之人也。”索隐按:
尹文子云“千人曰俊,万人曰桀”。今乃诽俊疑杰,固是庸人之态也。
注④集解徐广曰:“异,一作‘奥’。”骃案:王逸曰“采,文采也”。
注⑤集解王逸曰:“重,累也。袭,及也。”
注⑥集解王逸曰:“牾,逢也。”索隐楚词“牾”作“胪”,并吴故反。王师叔云“牾,逢也”。
注⑦索隐楚词作“莫知其何故”。
注⑧集解王逸曰:“象,法也。”
注⑨正义北次将就。
注⑩索隐楚词作“舒忧娱哀”。娱音虞。娱者,乐也。
注⑾集解王逸曰:“娱,乐也。大故谓死亡也。”
乱曰:①浩浩沅、湘兮,②分流汨兮。③修路幽拂兮,④道远忽兮。
曾□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⑤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
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⑥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⑦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⑧曾伤爰哀,永叹喟兮。⑨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⑩

注①索隐王师叔曰:“乱者,理也。所以发理辞指,撮总其要,而重理前意也。”
注②索隐二水名。按:地理志湘水出零陵阳海山,北入江。沅□湘之后流也。
正义说文云:“沅水出牂柯,东北流入江。湘水出零陵县阳海山,北入江。”按:
二水皆经岳州而入大江也。
注③集解王逸:“汨,流也。”
注④索隐楚词作“幽蔽”也。
注⑤集解王逸曰:“谓犹说也。”索隐楚词无“曾□”已下二十一字。
注⑥集解王逸曰:“程,量也。”
注⑦集解王逸曰:“错,安也。”
注⑧索隐楚词“余”并作“余”。
注⑨集解王逸曰:“喟,息也。”
注⑩集解王逸曰:“类,法也。”正义按:类,例也。以为忠臣不事乱君之例。
于是怀石遂自*(投)**[沉]*汨罗以死。①

注①集解应劭曰:“汨水在罗,故曰汨罗也。”索隐汨水在罗,故曰汨罗。地理志长沙有罗县,罗子之所徙。荆州记“罗县北带汨水”。汨音觅也。正义故罗县城在岳州湘阴县东北六十里。春秋时罗子国,秦置长沙郡而为县也。按:县北有汨水及屈原庙。续齐谐记云:“屈原以五月五日投汨罗而死,楚人哀之,每于此日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汉建武中,长沙区回白日忽见一人,自称三闾大夫。谓回曰:‘闻君常见祭,甚善。但常年所遗,并为蛟龙所窃,今若有惠,可以练树叶塞上,以五色丝转缚之,此物蛟龙所惮。’回依其言。世人五月五日作矃,并带五色丝及练叶,皆汨罗之遗风。”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①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注①集解徐广曰:“或作‘庆’。”索隐按:杨子法言及汉书古今人表皆作“景瑳”,今作“差”是字省耳。又按:徐、裴、邹三家皆无音,是读如字也。

司马迁祠墓
坐落在韩城市南10公里芝川镇的韩奕坡悬崖上,始建于西晋永嘉4年。1982年2月,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位。司马迁祠墓建筑自坡下至顶端,依崖就势,层递而上。登其巅,可东望滔滔黄河,西眺巍巍梁山,南瞰古魏长城,北观芝水长流,可谓山环水抱,气象万千。壮观的自然形式和秀丽的风光,映衬出司马迁的高尚人格和伟大的业绩。
祠墓建筑群自下至上迭有坊矗立。坡下东北方竖一木牌坊系清代重建,上书“汉太史司马祠”六个大字。由此沿坡上行,经太公庙至岔道口,坡南有平台之地,建有新迁的元代建筑“禹王庙”、“彰耀寺”、“三圣庙”等,现已辟为展室。自岔道而上,又有一牌坊,系元明建筑物,上书“高山仰止”四字,喻司马迁德高如山,世人至为敬仰,从此迤逦而上,牌坊上书“河山之阳”四字,语出《太史公自序》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走完99级台阶登道就进入了祠院,祠院大门上书 “太史祠”寝宫,古柏参天,环境幽静,置身其中,如登青云,如临仙境。

司马迁留给后人的启示
中国历史悠久,史籍浩如烟海,历史内容丰富多彩,历史人物风姿万千。我们中华民族有一部令子子孙孙为之骄傲、为之神往的历史。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面对悠久而丰富的历史,究竟怎样去了解它、认识它并从中获得教益,受到启迪与鼓舞?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了。看来,怎样读史,确是值得认真思考、认真研究的。依我的肤浅看法,首先是了解和认识最基本的历史事实和历史过程,其次是着眼于从历史中获得思想上的启示。这种启示,一是可以通过对历史事实和历史过程的认识而获得,一是可以从历代史学家对历史和史学的评论中去发掘。这两个方面都很重要,而对于后一个方面我们似乎还有许多事情可做,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进一步去深入思考。
中国历史上每一个有责任感的、有成就的史学家,都会以他们的心血凝聚起来的思想,留给后人许多有益的启示。对此,我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太史公司马迁。司马迁写的《太史公书》--后人称作《史记》,一方面展示了他那时的一部辉煌的中国通史,一方面凝聚了他对史学和历史的深刻的理解与认识。2000多年来,赞叹它、研究它的人不绝于时,证明它有巨大的魅力和不朽的地位。对于这样一部宏伟的历史著作所展示的历史长卷来说,在历史运动中的个人,都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这些角色和他们所活动的历史舞台及其背景,对今天的人们有些什么样的重要启示呢?对于这样的问题,不同时代的人都会有他那个时代的思想范围内的一些认识,而从不同角度看问题的人也会有属于他那个领域或视角范围内的一些认识,这是一部说不尽的"史家之绝唱"。尽管如此,在太史公的深邃的思想领域中,必有一些最根本的、对不同时代的不同的人们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思想观念。
比方说,人们为什么要学习历史?人们应该用什么方法或态度对待历史和现实的关系?这是有关社会公众同历史学之关系的最根本的问题,直至今天,还不断有人提出类似的问题来。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太史公早已作了精辟的回答。他写道:"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帝王者各殊礼而异务,要以成功为统纪,岂可绲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这几句话是非常深刻、非常重要的。第一,他指出现实中的人们之所以要了解历史、认识历史,是把历史作为现实的一面镜子来看待,加以对照,作为借鉴,既不是把历史与现实等同起来,也不是要现实去模仿历史,二者是不应当混同的。这是明确地指出了古今的联系和区别:因有联系,故可"自镜";因有区别,故"未必尽同"。第二,他指出了以往帝王"各殊礼而异务",他们的制度、政策往往是不同的,但都是要达到治理国家的根本目的。可见"自镜"决不是混同古今。这两点,很辩证地阐明了"居今之士"何以要"志古之道"。可见,拒绝历史经验,是愚昧的;生搬硬套历史经验,也是不高明的。
又如,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是否有自身的法则(即今天我们所说的规律)?如果有的话,人们认识这种法则有什么意义?这是人们学习历史、研究历史一个带根本性质的问题,而首先是认识历史之本质属性的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应当坦率地承认,这也是千百年来人们为之争论不休的问题之一。这个问题,太史公司马迁也触及到了。他从对社会经济生活的考察中,得到了如下的认识?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史记·货殖列传》序)这是把耕种、开采、加工、交换,以及交换中的贵贱变化等人们的分工及相互关系,视为符合于"道"的自然现象。太史公在讲到类似的经济现象时还说:"事变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终始之变也。"又说:"无异故云,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史记-平准书》后论)他认识到:事物发展到极盛就会转向衰落,有利的客观形势发展到了顶头也会转向不利的方面,这是各种事物之间的相互影响、冲突而造成的,是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显然,人们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其重要意义不仅在于对过往历史有一个大致正确的看法,而且还在于对现实的历史运动和未来的历史前景,会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和比较客观的态度。
再如,历史运动主要是由人的活动组成的;离开了人的活动也无从讨论人类社会历史运动的各种问题。那末,作为一个个体的人,究竟应当在历史活动中扮演什么角色呢?这不仅涉及到人对自身生命价值的认识,还涉及到作为个体的人在社会生活、历史运动中所具有的价值。历史上的思想家、教育家们对此有种种说法,都给人以有益的启迪。他们所论大多是理性的阐说,这无疑能够提高人们的认识,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在这方面,太史公从史学家的角度,冷静地观察那些经过历史潮流汹涌澎湃冲刷之后(如大浪淘沙之后),仍然没有逝去的历史人物,并对他们的精神世界、社会活动进行分析和综合,从而提出了撰写历史人物的基本原则;这原则既是太史公评价历史人物的标准,又是他告诫后人如何做人的准则。太史公在综论他为《史记》作人物列传时是这样说的:"扶义倜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史记-太史公自序》)" 扶义倜傥",主要是讲德行、风采;"不令己失时",是讲善于把握时机、机遇;"立功名于天下",是讲以天下为己任的事功目标。显然,在太史公看来,他所要写进《史记》的历史人物,一般都是属于这种类型的人。然而,太史公却又并不是用绝对的观点来对待这个准则的;他的史笔之下,也活画出一些世侩小人,而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更衬托出那些写入历史书的杰出人物的真正本色。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到,所谓"扶义倜傥"等等,这正是太史公所希望于后人的,后人应以为"自镜",做一个正派的、适应历史潮流的、有益于天下的人。
太史公司马迁的《史记》一书,留给后人许多启示;这些启示大多同具体的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结合在一起,这是《史记》之所以受到后人传诵、崇敬的主要原因。这里所举出的三个方面的启示,着重于人们为什么要重视历史、认识历史、记住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历史演进的法则何在,在历史演进中人应当有什么作为等问题。这些问题,不仅在司马迁时代,在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是带有根本性质的问题;就是在当今,也仍然是带有根本性质的问题。总起来说,任何时代的人们,在认识与处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上,在对待史学与社会及人生的关系上,都可以从《史记》中得到必要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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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列传》节选自《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是一篇风格独特的人物传记。《史记》是我国第一部记传体的通史,记载了上起传说中的黄帝,下迄汉帝太初四年共约3000年的历史,分本纪、世家、列传、书、表五种体裁。列传用以记帝王以外的人的事迹。司马迁大约因为屈原、贾谊都是文学家,又都怀才不遇,遭受贬谪,贾谊写的...

屈原列传原文一字一句翻译
屈原列传原文一字一句翻译如下:原文: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

<屈原列传>司马迁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自屈原沈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 贾生名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於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

求:司马迁《屈原列传》
关于本篇意旨,有三种说法:过去一般认为是屈原的绝命之词,所谓怀沙,多解释为怀抱沙石而自沉;近人有人认为,沙,指长沙,长沙是楚国祖先熊绎的封地,屈原想到此而自杀;今人有人认为作于顷襄王十五年,怀沙,是怀念垂沙战败,即怀王二十八年,秦与齐、韩、魏共攻楚,大败楚于垂沙之事。②陶陶:天气和暖的样子。孟夏:初夏,...

在《屈原列传》中,第二段,对于屈原初步拟定的宪令,上官大夫为什么要见...
第二段译文:而上官大夫和屈原职位相同,他为了能得到怀王的宠信,很嫉妒屈原的才能。有一次,怀王命屈原制定国家法令,屈原刚写完草稿,还没最后修定完成。上官大夫见到之后想夺为己有,但屈原不肯给他。他就和楚怀王说屈原的坏话:“大王您让屈原制定法令,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每颁布一条法令,...

举类迩而见义远原文及翻译
这句话出自<<史记 屈原列传>> 原文是: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意思是:屈原的文章明快简练,语言精确细微,志趣高雅纯洁,行为端正清廉,他的文章看似平凡而其主旨却十分重大,所用材料例贴近生活而表达的意义却极其深远。屈原列传节选 明道德之广崇...

举类弥而见义远 举:举出,列出翻译这句话
你好!这句话出自<<史记 屈原列传>>原文是: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意思是:屈原的文章明快简练,语言精确细微,志趣高雅纯洁,行为端正清廉,他的文章看似平凡而其主旨却十分重大,但是却表现出其深远的忠君之思想.希望对你有所帮助,望采纳。

<屈原列传>里从屈原者,名平...到数十年竟为秦所灭里共有多少被动句?可...
1\/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2\/信而见疑,3\/忠而被谤,能无怨乎?4其行廉,故死而不容。5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6屈原既绌。7是时屈原既疏,8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9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10故内惑于郑袖,11...

《屈原列传》中屈原与渔父的对话有什么作用?蕴含着作者怎样的感情...
渔父是一个懂得与世推移,随遇而安,乐天知命的隐士形象。他看透了尘世的纷纷扰扰,但决不回避,而是恬然自安,将自我的情操寄托到无尽的大自然中,在随性自适中保持自我人格的节操。渔父是作为屈原的对面存在的,面对社会的黑暗、污浊,屈原则显得执著,决绝,他始终坚守着人格之高标,追求清白高洁的...

司马迁<史记-屈原列传>中的句子
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这是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评价屈原的一句话,字面意思是,屈原的文虽然看似过于细腻,但从小可以见大。他的含意虽然写当时,但影响会到以后很远。 实际上司马迁是赞赏屈原的高贵精神和坚贞的性格超越了他的文章,也使得他的文辞非同凡响,必会流传后世。

渝水区17212904336: 节选自司马迁《屈原列传》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於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 -
慎肾炉甘:[答案] 汉文帝刚刚即位,谦虚退让而来不及实行.但此后各项法令的更改,以及诸侯必须到封地去上任等事,这都是贾谊的主张.于... 在渡湘水的时候,写下一篇辞赋来凭吊屈原,赋文这样说: 年多之后,贾谊被召回京城拜见皇帝.当时汉文帝正坐在宣室,接...

渝水区17212904336: (1)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蜉蝣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然泥而不滓者也.______________ - ,______________.(司马迁《屈原列传(节选... -
慎肾炉甘:[答案] (1)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2)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3)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渝水区17212904336: - _______,竭忠尽智,以事其君.(司马迁《史记·屈原列传》) -
慎肾炉甘:[答案] 答案:屈平正道直行

渝水区17212904336: 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______________.(司马迁《屈原列传》) -
慎肾炉甘:[答案] 举类迩而见义远

渝水区17212904336: 《屈原列传》的作者是? -
慎肾炉甘: 是太史公司马迁. 司马迁(约公元前145或前135年—?)西汉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字子长,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人,父司马谈,学问广博.汉武帝即位,谈为太史令.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司马谈在临终时嘱咐司马迁继续自...

渝水区17212904336: 屈原列传第三段原文 -
慎肾炉甘: 屈原列传第三段原文: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恒,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

渝水区17212904336: 司马迁<史记 - 屈原列传>中的句子 -
慎肾炉甘: 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 举类迩而见义远. 这是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评价屈原的一句话,字面意思是,屈原的文虽然看似过于细腻,但从小可以见大.他的含意虽然写当时,但影响会到以后很远. 实际上司马迁是赞赏屈原的高贵精神和坚贞的性格超越了他的文章,也使得他的文辞非同凡响,必会流传后世.

渝水区17212904336: 《屈原列传》是谁写的啊
慎肾炉甘: 司马迁a

渝水区17212904336: 屈原列传司马迁,其文曰,其辞微后两句 -
慎肾炉甘:[答案] 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 解释: 他的文笔简约,词意精微,他的志趣高洁,行为廉正.文章说到的虽然细小,但意义却非常重大,列举的事例虽然浅近,但含义却十分深远.

渝水区17212904336: 《屈原列传》中司马迁用哪句来写屈原因君王昏庸、小人陷害所处的困境? -
慎肾炉甘: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司马迁用“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写出了屈原因君王的昏庸、小人的陷害所处的困境. 就是“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这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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