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原文翻译

作者&投稿:充翰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婴宁》的全部翻译!!~

《婴宁》的译文:
王子服,莒县罗店人。父亲很早就死去。他非常聪明,十四岁考取秀才,入泮宫读书。母亲最钟爱他,平常不让他到郊野游玩。聘定萧氏为妻,还没嫁过来就死去,所以王子服求偶未成。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舅舅的儿子吴生,邀王子服同去游玩。
刚刚到村外,舅舅家有仆人来,把吴生叫走了。王生见游女多得像天上的云彩,于是乘着兴致一个人到处游玩。有个女郎带着婢女,手拿一枝梅花,容貌绝美,笑容可掬。王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女郎,竟然忘记了顾忌。
女郎走过去几步,看着婢女笑着说:“这个年青人目光灼灼像贼!”把花丢在地上,说说笑笑地离开了。王生拾起花来神情惆怅,像是神魂都丢掉了,于是怏怏地回家。到了家里,把拾来的花藏到枕头底下,倒头就睡,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母亲为他担忧,请和尚道士施法以消灾祛邪,病情反而加剧。身体很快消瘦下去。医师来诊视,让他吃药发散体内的邪火,王生更恍恍忽忽,像是被什么逮住了。母亲细细地问王生得病的来由,他默默地不作回答。恰好吴生来,王母嘱咐他细细盘问王生。
吴生到王生榻前,王生见到他就流下泪来。吴生靠近床榻劝解安慰王生,渐渐开始细问。王生把实情全说出来,而且求吴生代为谋划。吴生笑着说:“你的心意也太痴了,这个愿望有什么难以实现?我将代你访求她。在郊野徒步行走一定不是显贵家族。
假如她尚未许配人家,事情就一定成功;不然的话,拼着拿出众多的财物,估计一定会答应。只要你病愈,成事包在我身上。”王生听了这番话,不觉开颜而笑。吴生出去告诉王母,寻找那女子居住的地方,但探访穷尽,一点踪迹也没有。王母十分忧虑,拿不出什么主意。
但是自吴生离开后,王生的愁容顿开,吃饭也略有长进。几天之后,吴生又来了。王生问谋划的事办得如何,吴生欺骗王生说:“已经找到了。我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我姑姑的女儿,就是你的姨表妹,现在还在等人聘定。虽然是家中亲戚婚姻有些隔碍,但以实情告诉他们,一定会成功。”
王生高兴的神色充满眉宇间,问吴生说:“住在什么地方?”吴生哄骗说:“住在西南山中,距这里大约三十余里。”王生又再三再四嘱托吴生,吴生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下来。
王生从此之后饮食渐渐增加,身体一天一天地恢复。看看枕头底下,花虽然干枯了,还没有凋落,细细地拿在手上赏玩,如同见到了那个人。吴生不来他感到奇怪,写信叫吴生来。吴生支吾推托不肯赴召。王生因怒恨而生气,心情悒郁,很不高兴。
王母担心他又生病,急着为他选择女子作妻,稍微和他一商量,他总是摇头不答应。只是每天盼着吴生。吴生最终没有消息,王生更加怨恨他。转而又想,三十里地并不遥远,为什么一定要仰仗别人?于是把梅花放在袖中,赌气自己去西南山中寻找,家中人却不知道。
王生孤零零地一个人走,没有人可以问路,只是朝着南山走去。大约走了三十余里,群山重叠聚集,满山绿树,空气新鲜,感觉特别清爽,四周安静,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险峻狭窄的山路。远远望见谷底,在丛花群树中,隐隐约约有小的村落。
走下山进入树林,见到房屋不多,都是茅屋,而环境十分幽雅。向北的一家,门前都种着柳树,院墙内桃花杏花还开得很繁茂,夹杂着几株美竹,野鸟在其中鸣叫。猜想是人家园房,不敢贸然进去。回头看着,对着门有块石头平滑而光洁,就坐在石头稍事休息。
不久听见墙内有女予高声叫“小荣”,声音娇细。正在静心听的时候,有一女子由东向西,手执一朵杏花,低着头自己想把花簪在头上;抬头看见王生,于是就不再簪花,含笑拿着花走进门去。王生仔细一看,这女子就是上元节时在途中遇见的。
心中非常高兴,但是想到找不到关系门路进去;想喊姨,只是从来没有来往,害怕有讹误。门内又无人可问,坐立不安,来回徘徊,从早晨直到太阳偏西,眼光顾盼,几乎要望穿,连饥渴都忘了。时时望见女子露出半个面孔来窥看他,似乎是惊讶他久不离去。
忽然一位老妇扶着拐杖出来,看看王生说:“你是哪里的年青人,听说你从早上辰时就来了,直到现在,你想要干什么?不会肚子饿吗?”王生赶忙起来行揖礼,回答说:“将在这儿等亲戚。”老妇人耳聋没听见。王生又大声说了一遍。
老妇人于是问:“你的亲戚姓什么?”王生回答不出来。老妇人笑着说:“奇怪啊!姓名尚且不知道,怎么能探亲?我看你这年青人,只不过是书痴罢了。不如跟我来,吃点粗米饭,家里有短榻可以睡,到明天早上回去,问清楚姓名,再来探访,也不晚。”
王生正肚子饿,想吃饭,又因为从这以后渐渐接近那美丽女子,非常高兴。跟从老妇人进去,见到门内白石铺成的路,路两边树上开着红花,一片一片坠落台阶上。顺着路曲折转朝西边,又打开一扇门,豆棚花架布满庭中。
老妇人恭敬地请客人进入房舍,四壁泛白,光亮如镜;窗外海棠树,枝条带花伸入屋子里;垫褥坐席,茶几坐榻,样样都非常洁净光亮。刚刚坐下,就有人从窗外隐约窥看。老妇人叫道:“小荣,赶快吃饭。”外面有婢女高声答应。对坐的时候,详细介绍家族门第。
老妇人说:“你的外祖父,是不是姓吴?”王生说:“是的。”老妇人吃惊地说:“你是我的外甥!你母亲,是我妹妹。近年来因为家境贫寒,又没男孩子,于是致使相互之间消息阻隔。外甥长成这么大,还不认识。”王生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姨,匆忙当中忘了姓名。”
老妇人说:“我姓秦,没有生育,只有一个小女儿,也是妾生的。她的母亲改嫁了,留下来给我抚养,人也不算愚钝;只是教育太少,喜嬉闹,不知道忧愁。过一会儿,叫她来拜见你认识你。”没有多久,婢女准备好了饭,鸡鸭又肥又大。
老妇人不断地劝王生多吃,吃完饭后,婢女来收拾餐具。老妇人说:“叫宁姑来。”婢女答应着离开。过了不久,听到门外隐隐约约有笑声。老女人又唤道:“婴宁!你的姨表兄在这里。”门外嗤嗤的笑声不止。婢女推着婴宁进门,婴宁还掩住自己的口,笑声不能遏止。
老妇人瞪着眼睛说:“有客人在,嘻嘻哈哈,成什么样子!”婴宁忍住笑站着,王生向婴宁行揖礼。老妇人说:“这是王生,是你姨的儿子。一家人尚且互不相识,真是让人好笑。”王生问:“妹子有多大年纪?”老妇人没有听清,王生又说了一遍。
婴宁又笑起来,笑得俯下身子,头都没法抬起来。老妇人对王生说:“我说教育太少,由此可见了。年纪已经十六岁,呆呆傻傻像个婴儿。”王生说:“比我小一岁。”老妇人说;“外甥已经十七岁了,莫非是庚年子出生,属马的?”王生点头说是。
又问:“外甥熄妇是谁?”王生回答说:“还没有。”老妇人说:“像外甥这样的才貌,怎么十七岁还没有聘定妻室呢?婴宁也还没有婆家,你两人非常相匹配,可惜因为是内亲有隔碍。”王生没作声,眼睛注视着婴宁,一动也不动,根本无暇看别的地方。
婢女向婴宁小声说:“眼光灼灼,贼的样子没有改变。”婴宁又大笑,回过头对婢女说:“去看看碧桃花开了没有?”赶快站起来,用袖子掩住口,用细碎急促的步子走出门。到了门外,才纵声大笑。
老妇人也起身,叫女仆铺设被褥,为王生安排住的地方,说:“外甥来这儿不容易,应当留住三五天,慢慢再送你回去。如果嫌幽闷,房屋后面有小园可供你消遣,也有书可供长读。”

扩展资料:
《婴宁》是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中的一篇,全书共有短篇小说491篇(张友鹤《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朱其铠《全本新注聊斋志异》为494篇)。它们或者揭露封建统治的黑暗,或者抨击科举制度的腐朽,或者反抗封建礼教的束缚,具有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容。
《聊斋志异》一书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政治腐败、官贪吏虐、豪强横行、生灵涂炭,都在《聊斋志异》中有所反映,揭示了人民痛苦生活的原因主要来自贪官污吏。
《聊斋志异》在暴露统治阶级贪暴不仁的同时,还写出了被压迫人民的反抗斗争,对他们表示深切的同情。
《聊斋志异》的另一重要内容是揭露了科举考试的种种弊端。蒲松龄才华过人却名落孙山,他对科场的黑暗、考官的昏聩、士子的心理等都非常熟悉,所以写起来能切中要害,力透纸背。

《婴宁》(蒲松龄)原文及翻译
作者或出处:蒲松龄
古文《婴宁》原文:
王子服,莒之罗店人,早孤,绝慧,十四入泮。母最爱之,寻常不令游郊野。聘萧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会上元,有舅氏子吴生邀同眺瞩,方至村外,舅家仆来招吴去。生见游女如云,乘兴独游。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子笑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母忧之,醮禳益剧,肌革锐减。医师诊视,投剂发表,忽忽若迷。母抚问所由,默然不答。适吴生来,嘱秘诘之。吴至榻前,生见之泪下,吴就榻慰解,渐致研诘,生具吐其实,且求谋画。吴笑曰:「君意亦痴!此愿有何难遂?当代访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谐矣,不然,拼以重赂,计必允遂。但得痊瘳,成事在我。」生闻之不觉解颐。吴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访既穷,并无踪迹。母大忧,无所为计。然自吴去后,颜顿开,食亦略进。数日吴复来,生问所谋。吴绐之曰:「已得之矣。我以为谁何人,乃我姑之女,即君姨妹,今尚待聘。虽内戚有婚姻之嫌,实告之无不谐者。」生喜溢眉宇,问:「居何里?」吴诡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嘱再四,吴锐身自任而去。
生由是饮食渐加,日就平复。探视枕底,花虽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见其人。怪吴不至,折柬招之,吴支托不肯赴招。生恚怒,悒悒不欢。母虑其复病,急为议姻,略与商榷,辄摇首不愿,惟日盼吴。吴迄无耗,益怨恨之。转思三十里非遥,何必仰息他人?怀梅袖中,负气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独步,无可问程,但望南山行去。约三十余里,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人行,止有鸟道。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见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门前皆丝柳,墙内桃杏尤繁,间以修竹,野鸟格磔其中。意其园亭,不敢遽入。回顾对户,有巨石滑洁,因坐少憩。俄闻墙内有女子长呼:「小荣!」其声娇细。方伫听间,一女郎由东而西,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拈花而入。审视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骤喜,但念无以阶进。欲呼姨氏,顾从无还往,惧有讹误。门内无人可问,坐卧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断,并忘饥渴。时见女子露半面来窥,似讶其不去者。忽一老媪扶杖出,顾生曰:「何处郎君,闻自辰刻来,以至于今。意将何为?得勿饥也?」生急起揖之,答云:「将以探亲。」媪聋聩不闻。又大言之。乃问:「贵戚何姓?」生不能答。媪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亲可探?我视郎君亦书痴耳。不如从我来,啖以粗粝,家有短榻可卧。待明朝归,询知姓氏,再来探访。」生方腹馁思啖,又从此渐近丽人,大喜。从媪入,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片片坠阶上,曲折而西,又启一关,豆棚花架满庭中。肃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裀藉几榻,罔不洁泽。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隐约相窥。媪唤:「小荣!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嗷声而应。坐次,具展宗阀。媪曰:「郎君外祖,莫姓吴否?」曰:「然。」媪惊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年来以家屡贫,又无三尺之男,遂至音问梗塞。甥长成如许,尚不相识。」生曰:「此来即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媪曰:「老身秦姓,并无诞育,弱息亦为庶产。渠母改醮,遗我鞠养。颇亦不钝,但少教训,嬉不知愁。少顷,使来拜识。」未几婢子具饭,雏尾盈握。媪劝餐已,婢来敛具。媪曰:「唤宁姑来。」婢应去。良久,闻户外隐有笑声。媪又唤曰:「婴宁,汝姨兄在此。」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不可遏。媪瞆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媪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识,可笑人也。」生问:「妹子年几何矣?」媪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复笑,不可仰视。媪谓生曰:「我言少教诲,此可见矣。年已十六,呆痴如婴儿。」生曰:「小于甥一岁。」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属马者耶?」生首应之。又问:「甥妇阿谁?」答曰:「无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岁犹未聘?婴宁亦无姑家,极相匹敌。惜有内亲之嫌。」生无语,目注婴宁,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语云:「目灼灼贼腔未改!」女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遽起,以袖掩口,细碎连步而出。至门外,笑声始纵。媪亦起,唤婢幞被,为生安置。曰:「阿甥来不易,宜留三五日,迟迟送汝归。如嫌幽闷,舍后有小园,可供消遣;有书可读。」
次日至舍后,果有园半亩,细草铺毡,杨花糁径。有草舍三楹,花木四合其所。穿花小步,闻树头苏苏有声,仰视,则婴宁在上,见生来,狂笑欲堕。生曰:「勿尔,堕矣!」女且下且笑,不能自止。方将及地,失手而堕,笑乃止。生扶之,阴捘其腕。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生俟其笑歇,乃出袖中花示之。女接之,曰:「枯矣!何留之?」曰:「此上元妹子所遗,故存之。」问:「存之何益?」曰:「以示相爱不忘。自上元相遇,凝思成病,自分化为异物;不图得见颜色,幸垂怜悯。」女曰:「此大细事,至戚何所靳惜?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生曰:「妹子痴耶?」女曰:「何便是痴?」生曰:「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为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首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语未已,婢潜至,生惶恐遁去。少时会母所,母问:「何往?」女答以园中共话。媪曰:「饭熟已久,有何长言,周遮乃尔。」女曰:「大哥欲我共寝。」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幸媪不闻,犹絮絮究诘。生急以他词掩之,因小语责女。女曰:「适此语不应说耶?」生曰:「此背人语。」女曰:「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生恨其痴,无术可悟之。
食方竟,家人捉双卫来寻生。先是,母待生久不归,始疑。村中搜觅已遍,竟无踪兆,因往寻吴。吴忆曩言,因教于西南山村寻觅。凡历数村,始至于此。生出门,适相值,便入告媪,且请偕女同归。媪喜曰:「我有志,匪伊朝夕。但残躯不能远涉,得甥携妹子去,识认阿姨,大好!」呼婴宁,宁笑至。媪曰:「大哥欲同汝去,可装束。」又饷家人酒食,始送之出,曰:「姨家田产丰裕,能养冗人。到彼且勿归,小学诗礼,亦好事翁姑。即烦阿姨择一良匹与汝。」二人遂发。至山坳回顾,犹依稀见媪倚门北望也。
抵家,母睹姝丽,惊问为谁。生以姨妹对。母曰:「前吴郎与儿言者,诈也。我未有姊,何以得甥?」问女,女曰:「我非母出。父为秦氏,没时儿在褓中,不能记忆。」母曰:「我一姊适秦氏良确。然殂谢已久,那得复存?」因审诘面庞、志赘,一一符合。又疑曰:「是矣!然亡已多年,何得复存?」疑虑间,吴生至,女避入室。吴询得故,惘然久之,忽曰:「此女名婴宁耶?」生然之。吴极称怪事。问所自知,吴曰:「秦家姑去世后,姑丈鳏居,祟于狐,病瘠死。狐生女名婴宁,绷卧床上,家人皆见之。姑丈没,狐犹时来。后求天师符粘壁上,狐遂携女去。将勿此耶?」彼此疑参,但闻室中嗤嗤,皆婴宁笑声。母曰:「此女亦太憨。」吴生请面之。母入室,女犹浓笑不顾。母促令出,始极力忍笑,又面壁移时方出。才一展拜。翻然遽入,放声大笑。满室妇女,为之粲然。
吴请往觇其异,就便执柯。寻至村所,庐舍全无,山花零落而已。吴忆葬处仿佛不远,然坟垅湮没,莫可辨识,诧叹而返。母疑其为鬼,入告吴言,女略无骇意。又吊其无家,亦殊无悲意,孜孜憨笑而已。众莫之测,母令与少女同寝止,昧爽即来省问,操女红糖巧绝伦。但善笑,禁之亦不可止。然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邻女少妇,争承迎之。母择吉为之合卺,而终恐为鬼物,窃于日中窥之,形影殊无少异。
至日,使华装行新妇礼,女笑极不能俯仰,遂罢。生以憨痴,恐泄漏房中隐事,而女殊密秘,不肯道一语。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奴婢小过,恐遭鞭楚,辄求诣母共话,罪婢投见恒得免。而爱花成癖,物色遍戚党;窃典金钗,购佳种,数月,阶砌藩溷无非花者。庭后有木香一架,故邻西家,女每攀登其上,摘供簪玩。母时遇见辄诃之,女卒不改。一日西人子见之,凝注倾倒。女不避而笑。西人子谓女意属己,心益荡。女指墙底笑而下,西人子谓示约处,大悦。及昏而往,女果在焉,就而淫之,则阴如锥刺,痛彻于心,大号而踣。细视非女,则一枯木卧墙边,所接乃水淋窍也。邻父闻声,急奔研问,呻而不言;妻来,始以实告。爇火烛窥,见中有巨蝎如小蟹然,翁碎木,捉杀之。负子至家,半夜寻卒。邻人讼生,讦发婴宁妖异。邑宰素仰生才,稔知其笃行士,谓邻翁讼诬,将杖责之,生为乞免,遂释而出。母谓女曰:「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邑令神明,幸不牵累。设鹘突官宰,必逮妇女质公堂,我儿何颜见戚里?」女正色,矢不复笑。母曰:「人罔不笑,但须有时。」而女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之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
一夕,对生零涕。异之。女哽咽曰:「曩以相从日浅,言之恐致骇怪。今日察姑及郎,皆过爱无有异心,直告或无妨乎?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妾又无兄弟,所恃者惟君。老母岑寂山阿,无人怜而合厝之,九泉辄为悼恨。君倘不惜烦费,使地下人消此怨恫,庶养女者不忍溺弃。」生诺之,然虑坟冢迷于荒草。女言无虑。刻日夫妇舆榇而往。女于荒烟错楚中,指示墓处,果得媪尸,肤革犹存。女抚哭哀痛。舁归,寻秦氏墓合葬焉。是夜生梦媪来称谢,寤而述之。女曰:「妾夜见之,嘱勿惊郎君耳。」生恨不邀留。女曰:「彼鬼也。生人多,阳气胜,何能久居?」生问小荣,曰:「是亦狐,最黠。狐母留以视妾,每摄饵相哺,故德之常不去心;昨问母,云已嫁之。」由是岁值寒食,夫妇登秦墓,拜扫无缺。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
史氏曰:「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何常憨耶。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婴宁》原文翻译:

原文:王子服,莒之罗店人。早孤,绝慧,十四入泮。母最爱之,寻常不令游郊野。聘萧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会上元,有舅氏子吴生,邀同眺瞩。方至村外,舅家有仆来,招吴去。

生见游女如云,乘兴独遨。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母忧之。

醮禳益剧,肌革锐减。医师诊视,投剂发表,忽忽若迷。母抚问所由,默然不答。适吴生来,嘱密诘之。吴至榻前,生见之泪下。吴就榻慰解,渐致研诘。生具吐其实,且求谋画。吴笑曰:“君意亦复痴,此愿有何难遂?当代访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谐矣;

不然,拚以重赂,计必允遂。但得痊瘦,成事在我。”生闻之,不觉解颐。吴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访既穷,并无踪迹。母大忧,无所为计。然自吴去后,颜顿开,食亦略进。数日,吴复来。生问所谋。

吴绐之曰:“已得之矣。我以为谁何人,乃我姑氏女,即君姨妹行,今尚待聘。虽内戚有婚姻之嫌,实告之,无不谐者。”生喜溢眉宇,问居何里。吴诡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付嘱再四,吴锐身自任而去。

生由此饮食渐加,日就平复。探视枕底,花虽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见其人。怪吴不至,折柬招之。吴支托不肯赴召。生恚怒,悒悒不欢。母虑其复病,急为议姻。略与商榷,辄摇首不愿,惟日盼吴。吴迄无耗,益怨恨之。转思三十里非遥,何必仰息他人?

怀梅袖中,负气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独步,无可问程,但望南山行去。约三十余里,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人行,止有鸟道。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见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

北向一家,门前皆绿柳,墙内桃杏尤繁,间以修竹,野鸟格磔其中。意是园亭,不敢遽入。回顾对户,有巨石滑洁,因据坐少憩。俄闻墙内有女子,长呼"小荣",其声娇细。方伫听间,一女郎由东而西,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拈花而入。

审视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骤喜,但念无以阶进,欲呼姨氏,而顾从无还往,惧有讹误。门内无人可问,坐卧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断,并忘饥渴。时见女子露半面来窥,似讶其不去者。

忽一老妪扶杖出,顾生曰:“何处郎君,闻自辰刻便来,以至于今,意将何为?得毋饥耶?"生急起揖之,答云:“将以盼亲。”媪聋聩不闻。又大言之。乃问:“贵戚何姓?”生不能答。媪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亲可探?我视郎君,亦书痴耳。

不如从我来,啖以粗粝,家有短榻可卧,待明朝归,询知姓氏,再来探访,不晚也。”生方腹馁思唢,又从此渐近丽人,大喜。从媪入,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片片堕阶上;曲折而西,又启一关,豆棚架满庭中。

肃客入舍,粉壁光明如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内,裀藉几榻,周不洁泽。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隐约相窥。媪唤:“小荣,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噭声而应。坐次,具展宗阀。媪曰:“郎君外祖,莫姓昊否?”曰:“然。”媪惊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

年来以家窭贫,又无三尺男,遂至音问梗塞。甥长成如许,尚不相识。”生曰:“此来即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媪曰:“老身秦姓,并无诞育;弱息仅存,亦为庶产。渠母改醮,遗我鞠养。颇亦不钝,但少教训,嬉不知愁。少顷,使来拜识。”

未几,婢子具饭,雏尾盈握。媪劝餐已,婢来敛具。媪曰:“唤宁姑来。”婢应去。良久,闻户外隐有笑声。媪又唤曰:“婴宁,汝姨兄在此。”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不可遏。媪嗔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

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媪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识,可笑人也。”生问:“妹子年几何矣?”媪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复笑,不可仰视。媪谓生曰:“我言少教诲,此可见也。年已十六,呆痴裁如婴儿。”生日:“小于甥一岁。”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属马者耶?

“生首应之。又问:“甥妇阿谁?”答云:“无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岁犹未聘耶?婴宁亦无姑家,极相匹敌,惜有内亲之嫌。”生无语,目注婴宁,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语云:“目灼灼,贼腔未改。”女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遵起,以袖掩口,细碎莲步而出。至门外,笑声始纵。媪亦起,唤婢幞被,为生安置。

曰:“阿甥来不易,宜留三五日,迟迟送汝归。如嫌幽闷,舍后有小园,可供消遣,有书可读。”次日,至舍后,果有园半亩,细草铺毡,杨花糁径;有草舍三楹,花木四合其所。穿花小步,闻树头苏苏有声,仰视,则婴宁在上。见生,狂笑欲堕。

生曰:"勿尔,堕矣。”女且下且笑,不能自止。方将及地,失手而堕,笑乃止。生扶之,阴接其腕。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生俟其笑歇,乃出袖中花示之。女接之曰:“枯矣。何留之?”曰:“此上元妹子所遗,故存之。"问:“存之何意?”

曰:“以示相爱不忘也。自上元相遇,凝思成疾,自分化为异物;不图得见颜色,幸垂怜悯。”女曰:“此大细事,至戚何所靳惜?待兄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生曰:“妹子痴耶?”女曰:“何便是痴?"

生曰:“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语未已,婢潜至,生惶恐遁去。少时,会母所。母问何往,女答以园中共话。媪曰:“饭熟已久,有何长言,周遮乃耳。"

女日::“大哥欲我共寝。”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幸媪不闻,犹絮絮究诘。生急以他词掩之,因小语责女。女曰:“适此语不应说耶?”生曰:“此背人语。”女曰:“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生恨其痴,无术可以悟之。食方竟,家中人捉双卫来寻生。

庭后有木香一架,故邻西家,女每攀登其上,摘供簪玩。母时遇见,辄诃之。女卒不改。一日,西邻子见之,凝注倾倒。女不避而笑。西邻子谓女意己属,心益荡。女指墙底,笑而下。西邻子谓示约处,大悦,及昏而往,女果在焉。

就而淫之,则阴如锥刺,痛彻于心,大号而踣。细视非女,则一枯木卧墙边。所接乃水淋窍也。邻父闻声,急奔研问,呻而不言。妻来,始以实告。爇火烛窍,见中有巨蝎,如小蟹然。翁碎木捉杀之,负子至家,半夜寻卒。邻人讼生,讦发婴宁妖异。

邑宰素仰生才,稔知其笃行士,谓邻翁讼诬,将杖责之。生为乞免,逐释而归。母谓女曰:“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邑令神明,幸不牵累;设鹘突官宰,必逮妇女质公堂,我儿何颜见戚里?”女正色,矢不复笑。

母曰:“人周不笑,但须有时。”而女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一夕,对生零涕。异之。女哽咽曰:“曩以相从日浅,言之恐致骇怪。今日察姑及郎,皆过爱无有异心,直告或无妨乎?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

妾又无兄弟,所恃者惟君。老母岑寂山阿,无人怜而台盾之,九泉辄为悼恨。君倘不惜烦费,使地下人消此怨恫,庶养女者不忍溺弃。”生诺之,然虑坟冢迷于荒草。女但言无虑。刻日,夫妻舆榇而往。女于荒烟错楚中,指示墓处,果得媪尸,肤革犹存。女抚哭哀痛。

舁归,寻秦氏墓合葬焉。是夜,生梦媪来称谢,寤而述之。女日:“妾夜见之,嘱勿惊郎君耳。”生恨不邀留。女日:“彼鬼也。生人多,阳气胜,何能久居?”生问小荣。日:“是亦狐,最黠,狐母留以视妾。每摄饵相哺,故德之常不去心。昨问母,云已嫁之。”

由是岁值寒食,夫妻登秦墓,拜扫无缺。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异史氏日:“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殆隐于笑者矣。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翻译:王子服,是莒县罗店人。小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非常聪明,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母亲十分疼爱他,平时不许他到荒郊野外去游玩。和萧家的女儿订了婚,还没嫁过来姑娘就去世了,所以他还没有娶亲。正值上元节这天,舅舅的儿子吴生邀他一块出去游览。

刚到村外,舅舅家里来了个仆人,把吴生叫走了。王子服看见游玩的女子很多,便乘着兴致独自游逛。有个姑娘带着婢女,手里捏着一枝梅花,容貌绝世,笑容满面。王生看得目不转睛,竟然忘记了男女间的避讳。

姑娘走过去几步,回头对婢女说:“这小伙子两眼发光,像个贼!”将花丢在地上,说说笑笑地径自走了。王生捡起那枝花,心里十分怅惘,像丢了魂似的,闷闷不乐地走回来。到了家,把梅花藏在枕头底下,耷拉着头躺下就睡,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母亲很是担忧,请人祭祀求神,驱邪赶鬼,他的病却更加沉重,身体很快地消瘦下去了。请医生为他诊治,让他服药发散,他却变得神情恍惚,好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母亲关切地问他怎么得的病,他只是沉默着不回答。刚好吴生来了,就嘱咐他私下问问。

吴生到了床前,王子服一看见他就流下眼泪。吴生坐在床边安慰劝解了一番,慢慢地问起他得病的原因。王生把实情都告诉他,并且恳求他想办法。吴生笑着说:“你也实在太傻了,这个愿望有什么难实现呢?我一定替你去查问。在野外徒步游玩,必定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如果她还没有许配别人,这门亲事定会成功;不然的话,拼着多花些彩礼,估计也一定会应允。只要你病痊愈了,这事包在我身上。”王子服听了,不觉露出了笑容。吴生出来告诉了姑母,寻访那女子的住处。但是到处都探听访查过了,也没有一点踪迹和头绪。

母亲十分发愁,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然而自从吴生走后,王子服变得面容开朗,也开始吃下点东西了。过了几天,吴生又来探望。王生问他事情办得怎样。吴生骗他说:“已经打听到了。我以为是谁家的人呢,原来是我姑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姨表妹,现在还未订婚。

虽然表亲之间通婚有点不宜,把真情告诉他们,不会不成功的。”王生高兴得眉开眼笑,问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吴生骗他说:“在西南山里,离这里大约三十多里。”王生又再三地嘱托他,吴生坚决表示这事由他负责,于是就走了。

王子服从此饮食逐渐增加,也一天天好转、恢复。看看枕头底下,花虽然枯菱了,但花瓣还未落。一边凝神地思念一边把玩,就像见到了那个姑娘。埋怨吴生不来,写信去请他。吴生支吾推托不肯来。王子服挺生气,整天闷闷不乐。母亲怕他再犯病,急忙托人给他说亲。

才跟他商量,就摇着头表示不同意。只是天天盼望着吴生。吴生一直没有音信,他更加怨恨起来。转念一想三十里路不算远,何必非得依靠别人呢?于是把梅花揣在衣袖里,赌气自己去寻访,而家里人并不知道。孤零零地一个人走着,又没有处可以问路,只是朝着南山走去。

约摸走了三十多里,只见山峦环绕,满目的葱翠,令人神清气爽,静悄悄的看不见行人,只有飞鸟才能过去的险峻小道。远远望见山谷底下,在繁花乱树掩映之中隐隐约约有个小村落。他下山进了村子,看见房舍不多,虽都是草房,却感觉很整洁雅致。

有一户大门朝北的人家,门前垂柳依依,墙内的桃花和杏花格外繁盛,中间还夹杂着修长的翠竹,野鸟在里面唧唧啾啾地鸣叫。想必是人家的花园,不敢贸然进去。回头看见对面的大门,有块光滑洁净的大石头,就在上面坐下休息。

一 会儿,听得墙内有个女子,拉长声音在呼唤:“小荣”,声音很娇细。正站在那里细听,一个姑娘由东向西走过来,拿着一朵杏花, 低着头往发髻上戴。抬头看见王生,就不再插了,满脸微笑地拿着花进去了。仔细一看,就是上元节在路上遇见的姑娘。

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但想到没有理由进去,要呼唤姨妈,又顾虑到从来没有来往,怕弄错了。大门内也没有人可以询问。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 心神不走地走来走去,从早晨直到过了中午,眼巴巴地张望着,连饥渴都忘记了。

不时看见那个女子露出半边脸来偷看,似乎很惊讶他怎么不离开这里。忽然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对着王子服说:“你是哪儿的小伙子?听说从早上就来了,一直待到现在,打算干什么呢?难道也不饿吗?“

王生连忙起来给她行礼,回答说:“我是来探望亲戚的。“老妇人耳聋听不清楚。王生又大声说了一遍。就问他:“你的亲戚姓什么?”王生回答不上来了。老妇人笑着说:“真是怪啊。连姓名都不知道, 还探望什么亲戚?我看年轻人你,也是个书呆子。

不如跟我来,吃点粗米饭,家里有张小床可以睡觉。等到明天早上回去,问明白了姓名,再来探访也不晚。”王生正肚子饿了想吃东西,又想到可以接近那个美丽的女子,十分高兴。跟着老妇人进去,只见门里白石铺路,两边都是红花,片片花瓣散落在石阶上。

曲曲折折地向西走去,又打开一道门,院子内满是豆棚花架。很礼貌地请他进屋,粉刷的墙壁好像镜子一样光洁明亮, 窗外的海棠连枝带花,探进屋来,褥垫、桌椅、床铺,没有一样不洁净光滑。刚坐下,就有人从窗外隐隐约约地偷看。

老妇人喊道:“小荣!快点做饭。”外面有个婢女尖声答应。坐定以后,详细地说了自己的家世、门第。老妇人问:“你的外祖父家,莫非是姓吴吗?”王生说:“是的。”老妇人吃惊地说:“你是我的外甥啊!你的母亲,是我妹子。

近年来因为家境贫寒,又没有男孩子,所以音讯不通。外甥长得这么大了,还不认识呢。”王生说:“这次来就是专门为看姨妈,匆匆忙忙的把姓氏都忘了。”老妇人说:“我的夫家姓秦, 并没有生育孩子;只有一个女儿,也是小老婆生的。她母亲改嫁了,留给我抚养。

人倒也很不迟钝,只是缺少教育,嬉笑不知忧愁。待一会儿,让她来拜认你。”不多时,婢女准备好饭菜,还有肥嫩的鸡。老妇人殷勤地劝他吃过饭,婢女来收拾碗筷。老妇人说:“去叫宁姑来。”婢女答应着走了。好一阵儿,听得外隐约传来笑声。

老妇人又喊道:“婴宁,你的姨表兄在这里。”门外嗤嗤地笑个不停。婢女推她进屋来,还掩着嘴,笑得无法抑制。老妇人瞪了一眼说:“有客人在,嘻嘻哈哈的,像个什么样子?”姑娘强忍着笑站在那里,王生向她作了个揖。

老妇人说:“这是王表兄,你阿姨的儿子。一家人互相还不认识,真让人笑话。”王生问:“表妹岁数多大了?”老妇人没听清楚,王生又说了一遍。姑娘又笑得直不起腰。老妇人对王生说:“我说的缺少调教,这就可以看到了。已经十六岁了,傻呆呆的还像个小孩子。“

王生说:“比甥儿我小一岁。”"外甥已经十七岁了,莫不是庚午年出生,属马的吗?”王生点头。老妇人又问:“外甥媳妇是哪家的? ”回答说:“还没有。”像外甥这样的才学相貌,怎么十七岁还没定亲呢?婴宁也还没有婆家,你们一对倒是极好的,可惜有表兄妹的嫌忌。“

王生没有说话,只是两眼盯着婴宁,顾不得看别的。婢女向姑娘小声地说:“他眼光灼灼的,贼样还没改。”婴宁又大笑起来,对婢女说:“去看看桃花开了没有?”急忙站起来,用衣袖遮着嘴,迈着小步出去了。到了门外,才放声大笑起来。

老妇人也站起来,叫婢女铺好被褥,给王生休息的地方。又说:“外甥来一趟不容易,应该留下来住三五天,迟些日子再送你回去。要是嫌寂寞沉闷,屋后有个小园子,可以去散散心;也有书可以看。”

第二天,来到屋后,果然有个半亩大的小园子,细嫩的绿草如同铺着一层毡子, 杨柳的花絮散落洒满小路;有三间草房,花木环绕着四周。他正穿行在花丛中漫步,听得树上簌簌的有响声,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婴宁在上面。她看见王子服,狂笑着几乎要掉下来。

王生说:“别这样,要摔了。”婴宁一边下来一边笑着,自己也忍不住。刚要落地时,失手掉了下来,笑声这才停住。王生扶住她,偷愉地捏了她的手腕。婴宁又笑起来,倚在树身上走不动,过了很久才结束。王生等她笑声停了,就拿出衣袖里的梅花给她看。

婴宁接过花说:“已经枯菱了。怎么还留着?”王生说:“这是上元节时妹妹扔下的,所以我保存着它。”婴宁问:“保存它有什么意思?”王生说:“用来表示爱慕不能忘怀啊。自从上元节遇见你,苦苦思念以至得了重病,自觉是活不成了;

没想到还能够看到你,希望你给予我怜悯。”婴宁说:“这是小事情。亲戚有什么舍不得的?等表哥你回去的时候,园子里的花,一定叫老仆人来,折一大捆背着送去给你。”王生说:“妹妹傻吗?”婴宁道:“怎么是傻呢?”王生说:“我不是爱花,是爱拿着花的人啊。”

婴宁说:“亲戚之间自然有情,这爱还用得着说吗?”王生说:“我所说的爱,不是亲戚之间的爱,而是夫妻的爱。”婴宁问:“有什么不一样呢?”王生说:“到了夜里就同床共枕啊。”婴宁低着头沉思了很久,说:“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一块儿睡觉。”

话还没说完,婢女已悄没声地来到,王生惊惶不安地溜走了。过了一会儿,在老妇人的房间里会面了。老妇人问:“到哪里去了?”婴宁回答说在园子里说话。老妇人说:“饭熟了已经很久了,有什么长话,哕哕嗦嗦地说个没完。”婴宁说:“表哥想和我一起睡觉。”

王子服很窘羞,急忙用眼瞪她,婴宁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幸亏老妇人没听见,还絮絮叨叨地追问着。王生赶忙用其他话掩饰过去。然后又小声地责备婴宁。婴宁问:“刚才 那句话不应该说吗? ”王生说:“这是背着别人说的话。“

婴宁说: “背着别的人, 怎么能够背着老母亲。况且睡觉的地方也是平常事,有什么要避讳的?”王生叹息她的傻气,没办法让她明白。原来是这样,母亲等了王生很久也不见他回家,就开始怀疑了;村子里几乎都找遍了,也还是没踪迹。于是去向吴生打听。

吴生想起以前说过的话,就教他们往西南山方向去寻找。一共找了几个村子,才来到这里。王生到门口来,正好遇上了他们,便进去告诉老妇人,并且请求带着婴宁一块回去。老妇人高兴地说:“我有这个心愿,也不是一朝一 夕了。只是这把老骨头不能走远路;

幸有外甥带妹子去,让她认识阿姨,实在太好了。就呼唤婴宁。 婴宁笑着来到。老妇人说:“有什么可高兴的,笑得总是不停?要能不笑,就是完美的人了。”于是很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说:“大哥要带你一起去,可以去整理打扮一下。 "

又招待王家的人吃过酒饭, 才送他们出门来,嘱咐说:“阿姨家田地家产很丰裕,能养得起吃闲饭的人。到了那里暂时不要回来,稍微学一点诗书礼仪, 也好将来侍奉公婆。就麻烦阿姨,替你找一个好夫婿。”两个人就启程了。

走到山坳回过头来,还依稀看见老妇人倚着门向北眺望呢。到了家里,母亲看到姑娘这么漂亮,很惊奇地问是谁。王子服回答说是姨母的女儿。母亲说:“先前吴生和你说的,是假话呀。我没有姐姐,怎么会有外甥女。”

又问姑娘,婴宁回答说:“我不是这个母亲生的。父亲姓秦,他去世的时候,我还在襁褓里,记不清楚了。”母亲说:“我有 一个姐姐嫁到姓秦的家,倒是千真万确;可是她过世很久了,哪能还活着呢?”于是详细地询问脸型如何、是否有痣,情况都完全符合。

母亲就惊疑地说:”是这模样。可是死去已经多年了,怎么还活着呢? ”正在疑惑的时候,吴生来了,婴宁躲进内屋去。吴生问清了缘故,思虑不解了很久,忽然问道:“这姑娘名叫婴宁吗?“王生说是。吴生连叫怪事。

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吴生说:“秦家姑母去世后,姑丈一人过活,被狐狸迷住,得了痨瘵症死了。狐狸生了个女儿名叫婴宁,包在襁褓里睡在床上,家里人都见到过。姑丈去世后,狐狸还常常来。后来请求天师画了符贴在墙壁上,狐狸就带着女儿走了。莫非就是这个吗?”

大家互相正在猜测可疑的地方,只听见内屋里传来吃吃的声音,全是婴宁的笑声。母亲说:"这女孩子也太憨生了。”吴生请求当面见见她。母亲走进内屋去,姑娘还在大笑不止。母亲催促她出来,才极力忍住笑,又面向墙壁好一会,才走出内房。

刚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赶忙进房,又放声大笑起来。满屋子的妇女,都被她惹得笑了。吴生提出来到山里去探查有什么怪异之处,顺便也好做媒提亲。找到那个村庄的所在地,房屋全都没有了,只见零零落落的山花罢了。

吴生回忆姑母埋葬的地方,好像就在不远处;可是坟墓已经湮没了,无法辨认,只好惊奇地叹息着转回去。母亲怀疑这姑娘是鬼物,就进去告诉她吴生的话,姑娘却没有一点害怕; 又怜惜安慰她无家可归,她也毫不悲伤的样子,只是还一味憨笑罢了。

大家都无法猜透这件事。母亲叫她和小女儿块住。天刚蒙蒙亮就过来请安问好,做起针线活精巧得没有人能比上她。只是很爱笑,怎么也禁不住;不过笑得很好看,狂笑也不会损害她的娇媚。人们都很喜欢她。邻居的姑娘和媳妇,争着和她亲近。

母亲选择了吉日良辰准备为他们举办婚礼,但始终害怕她是鬼物,偷偷在太阳光下窥看她,身形影子毫无不同。到了那天,让她穿上盛装行新婚媳妇的礼节,婴宁笑得厉害直不起腰来行礼,只好作罢。

王子服觉得她太痴傻,怕泄漏了夫妻间的秘事;可是婴宁很守口如瓶,也没有透露过一句。每逄母亲愁闷生气,婴宁来到跟前笑一笑就消气了。仆人婢女犯了小过错,害怕挨打,往往就求她去和母亲说话,犯了过错的婢女再进去认错,常常可以免去责罚。

只是婴宁爱花成了癖好,向亲戚朋友家物色寻遍,又偷偷典当了首饰,购买好品种。几个月过去,台阶前、篱笆旁、厕所边,没有一处不栽满了花卉。

庭院后面有一架木香,原就紧靠着西边的邻居家。婴宁时常攀爬上去,摘下花朵用来簪戴、玩赏。母亲有时遇见,总是训斥她。婴宁却始终不改。一天,西邻家的儿子看见她,就直盯着看,神魂颠倒。婴宁没有回避反而笑了起来。

西邻的儿子以为婴宁对自己有意,心里越发淫荡。婴宁指了指墙底,笑着爬下树去。西邻的儿子以为是指示约会的地方,高兴极了。天一黑就去了那墙脚下,婴宁果然在那里。扑上去奸淫她,下部像是锥子扎了,一直痛到心里,大声号叫着倒在地上。

仔细一看并不是婴宁,而是一根枯木躺在墙边,所交接的原来是被雨水淋出来的窟窿。邻家父亲听到号叫声,急忙跑出来查问,只是呻吟着却不说话。妻子来了,才告诉她实情。点着灯火照照那个孔洞,只见里面有只大蝎子,像小螃蟹那样大。

邻家父亲劈碎了木头捉住蝎子弄死了,把儿子背回家里,半夜就死去了。这家邻居就状告了王生,揭发婴宁妖邪怪异。县官一向敬慕王生的才学,深知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书生,认为西邻的老头儿是诬告,要对他加以责打。王生给求情免除,就释放了邻居回家。

母亲对婴宁说:“痴傻轻狂到这般,早就知道过分的高兴隐伏着忧愁啊。多亏县官神明,没有受到牵累;要是遇到糊涂官,一 定抓了媳妇到公堂上质问,我儿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亲戚乡邻呢?”婴宁神情严肃起来,发誓不再笑了。

母亲说:“人没有不笑的,只是得要看时候。”可是婴宁从此竟不再笑了,即使故意逗她,也始终不笑;可是整天也未普有过忧愁的脸色。一天晚上,婴宁对着王子服流下了眼泪。王生觉得很奇怪。

婴宁哽咽着说:“从前因为相处的日子短,说出来恐怕惹得你惊怪。如今看出婆婆和你,都很疼爱我没有别的想法,照直告诉你们也许没有妨碍吧?我本是狐狸生的。母亲临走时,将我托付给鬼母,相依为命十多年,才有今天。

我又没有兄弟,所能依靠的只有你。老母亲孤寂地长眠在山边,没有人可怜她把尸骨与父亲合葬,在九泉之下常为这事悲伤难过。你要是不怕麻烦和花钱,让地下的人消除了这个哀怨悲痛,也许能使养了女儿的人不再忍心淹死或丢弃了。”

王生答应下来,可是担心坟墓迷失在荒草里。婴宁只是说不必担心。按照商定的日子,夫妻俩用车子装着棺材去了。婴宁在荒野杂乱的灌木丛中,指出了坟墓的所在,果然掘到了老妇人的尸首,皮肤还仍然完好。婴宁抚着痛哭了一场。

抬进棺材运回来,找到秦氏的坟墓合葬在一起了。这天夜里,王生梦见老妇人前来道谢,醒来后就向婴宁说了。婴宁说:“我在夜里见到她了,嘱咐不要惊动你呢。王生埋怨不挽留住老妇人。婴宁说:“她是鬼。活人多的地方,阳气旺盛,怎么能长住下去呢?”

王生又问起小荣,婴宁说:“也是狐狸,最聪明狡黠了,狐母留下她来照顾我,经常弄食物来喂我,所以很感激心里一直挂念着她。 昨晚问了母亲,说是已经出嫁了。”从此每年到了寒食节,夫妻俩就到秦氏坟地上,拜祭扫墓年年不断。

婴宁过了一年生了个儿子。这孩子在怀抱里,就不怕陌生人,见了人就笑,也很有母亲那种风度。异史氏说:“看她没完没了地憨笑,好像是完全没有心肝的人。可是墙脚下的恶作剧,她的聪明机智谁能比得上呢。至于凄切怀恋鬼母,笑反而变为哭。

我婴宁近乎是用笑来隐藏自己的人了。私下听人说山里有一种草,名叫“笑矣乎”,闻一闻它就会笑得无法停下。在房子里种上这一种,那么台欢花和忘忧草,都不美了;至于解语花,更嫌她故作姿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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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志市13511713955: 急求 聊斋志异 中 《婴宁》翻译~!! -
泷莘帕朱: 《婴宁》是《聊斋》中的一颗明珠.婴宁是蒲松龄着意渲染的宁馨儿.仿佛笑神似地,以欢乐的笑声对待惨淡的人世,以咤咤叱叱应付世俗的纷纭.蒲松龄不仅写出了她的天真娇憨、“狂而不损其媚”的性格,而且着力描出了那山中“笑矣乎”...

尚志市13511713955: 《婴宁》的全部翻译!! -
泷莘帕朱: 婴宁也太长了~找得我好辛苦,在下面:565《婴宁》——蒲松龄【译文】王子服,莒县罗店人.幼年丧父,他非常聪明,十四岁考取秀才,入泮宫读书.母亲最钟爱他,平常不让他到郊野游玩.聘定萧氏为妻,还没嫁过来就死去,所以王子服求...

尚志市13511713955: 50分收聊斋志异中婴宁的全文翻译 -
泷莘帕朱: http://phhualian.smjk.edu.my/bc/klasik/lang11/lang1192.htm

尚志市13511713955: 《婴宁》“意其园亭,不敢遽人”及“此大细事”如何翻译 -
泷莘帕朱:[答案] 错了字了,是“意其园亭,不敢遽入”.心里想,这是人家的庭院,不敢就这么贸然进去. “此大细事”,这么大点小事.

尚志市13511713955: 《婴宁》“半夜寻卒”的“寻”怎么翻译? -
泷莘帕朱: (那个轻薄婴宁的小子被蝎子咬伤命根)半夜不久就死掉了.寻,不久~~~

尚志市13511713955: 100分求婴宁翻译`` -
泷莘帕朱: 我晕~楼主是求全文翻译还是婴宁这名字的翻译?!如果你全文那就太长了!我想要几天才能完成翻译!如果是名字我想就是 Ying Ning( 一般都是这么翻译的)!

尚志市13511713955: 谁有聊斋志异的故事,要翻译好的..聊斋志异的故事:找一些典型的.
泷莘帕朱: 《婴宁》译文 王子服,莒县罗店人.幼年丧父,他非常聪明,十四岁考取秀才,入泮宫读书.母亲最钟爱他,平常不让他到郊野游玩.聘定萧氏为妻,还没嫁过来就死去,...

尚志市13511713955: 求《聊斋志异》之《婴宁》故事梗概. -
泷莘帕朱:[答案] 小话婴宁 山东王生名子服,早年丧父成支柱.二七已有秀才贵,母怜娇贵锁中堂.本结萧家姻缘定,谁想萧女早登仙.上元节上遇仙娥,唇红腰细美秋娘.遗花拾花春心动,相思随云追戏梦.情缘又转思而疾,只盼重见捻花人.寄望兄弟数日过,花枯信渺难...

尚志市13511713955: 婴宁中为什么多次写到花 -
泷莘帕朱: 鲜花的描写所起的作用:本篇处处写婴宁的笑,又处处以花作映带.作者有意以鲜花象征婴宁容貌的美丽与内心的纯洁,而在婴宁与王子服相识、相爱,以及引起婴宁由笑到不笑的惩罚西人子事件中,花也都在其中起了重要的媒介作用.

尚志市13511713955: 《宁婴》的白话文翻译 -
泷莘帕朱: 我认为你问的是《聊斋志异》中的《婴宁》,译文见 http://baike.baidu.com/view/42187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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