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雨湖岸边

~ 沾衣欲湿桃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时光于低眉浅笑中悄悄流逝，弹指多少春秋，恍然如梦。记忆斑驳的长河里，扬起片片生命的风帆，沉寂了多少记忆的印痕，记载着多少难以忘怀的过往，太多的人和事随着时光的流逝已渐渐淡远成模糊的风景。打开尘封的记忆，每每回味之余，一种怅然，一种欣喜，不觉在心底油然而生。那些曾经的美好雕琢着岁月的轮廓，于是，生活有了活色生香的滋味，有了五味陈杂的甘苦，有了扬帆起航的希冀，有了探星揽月的欲望，有了锲而不舍的求索……常言道：道不同而不相为谋。那么，道相同、趣味投、志向近、秉性合，便希望结深交、常相伴、共谋划、同发展。苍茫岁月，携手老同学，年复一年，走过了人生的一程又一程。而今，虽已退居二线，但那种不离不弃的 情感 和多年酿造的醇厚的友谊，始终粘合着我们，于是乎，在人生的履历表上，又浓墨重彩地描摹出一笔崭新的图画——在一家公司继续并肩作战，打拼历练。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一天，杏花飞雨，丝丝蒙蒙，在恬静的岸边，在蒙蒙的春雨中，无需撑伞，也不需做任何的遮挡，就这样，流连在幽静的衡水湖畔，聆听着春雨纤细的呢喃，沐浴着霏霏细雨，尽情享受这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带来的温润，凉滑。石径蜿蜒，曲径通幽，雨迷蒙、画斐然，景缱绻、人怡然，恍惚间，似乎拥有一种遁身世外、融入仙界的飘飘然然的感觉。此刻，空濛的思维中，不经然间却又飘起一首亘古的歌谣：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思绪，随着记忆遥远的回声，又被牵回到四十年前那段难忘的葱茏岁月。那时，我们都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中学生，处在那个特殊年代的我们，胸怀远大的抱负，怀揣宏伟的蓝图，可以背上书包一鼓作气步行好几十里路不觉疲劳，可以天当房地当床地风餐露宿在大街小巷，可以饮涧泉、食野果回归远古的生活，可以凭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一腔豪情畅想未来、描摹蓝图。那激越高亢的口号，能够惊天动地；那一颗闪闪的红五星，能够心生向往；那一玫鲜红艳丽的红袖章，能够豪气冲天。在那个年代，手中高举着毛主席语录，便可雄赳赳、气昂昂地驰骋大江南北、任尔西东，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就是 时尚 和风骨，彰显的是生命的璀璨。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就是那个年代的疯狂。无数革命小将天不怕地不怕，在那史无前例的红色风暴中，敢与天地斗，敢与世间一切斗，一任激情泛滥。那时的他，源于个子比较矮小，所以就常常成为众矢之的。那些调皮捣蛋的、惯于欺强凌弱的同学气焰更加嚣张，经常飞横跋扈、不可一世，骚扰着我的同学，因此，他经常是担惊受怕、惴惴不安。当时还年幼的我，虽然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我向来看不惯那种欺侮弱小的不齿举止，眼里揉不进沙子，所以，毎遇此事时便会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虽不算高大，但也不缺乏威武之躯，凭借着我的聪明才智和他们斗智斗勇，最终都能达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境地，击败对手、凯旋而归。于是，在这一次次的慷慨相助帮衬下，在渐渐沉淀的岁月中，我们成了真正的”铁哥们“，奠定了深厚的友谊。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们俩无论是上学前还是放学后，总是形影不离，就算绕路，也要携手相伴始终，那种深厚绵长的情意，恰如一片冰心在玉壶。

闭塞的年代，落后的经济，艰苦的生活，交织唱响着那个年代的单纯。那时的交通工具，对于贫苦的农村来讲差不多就是一双脚。俺家当时还算富足，拥有一辆加重型的大水管自行车。在那个贫瘠的年代，一辆简单的自行车，可以和如今的奥迪小轿车媲美。尽管当时的俺个子矮小，人比大杠高不了多少，所以驾驭那辆车子的技术并不娴熟，两只脚丫丫还够不到脚蹬板，经常是坐在车座子上面使劲地左右扭动着屁股，才勉强可以够到脚蹬板。即便是这样“蜗行”的车速，也可以将那些步行的同学们远远地甩在身后，使得他们垂涎三尺、羡慕不已。俺常常在诺大的后坐架上，带上俺矮小的同学，一路领先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驰骋纵横，那份神气活现的得意劲，那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如今想起来还会感到骄傲和欣慰，甚至还会窃笑一番。于是，这种纯淳的友谊，在车轱辘的转动中越轧越结实，越磨合越润滑。于是，慢慢地便开始心有灵犀一点通，只要我想到的他却已经在付诸实施，只要他想到的我亦已超前完成。于是，便有了“死党”一族的二人专利，更夯实了我们醇厚的友谊和不可分割的兄弟情义。记得我们经常说：我们的友谊是车轱辘中轧出来的，是从浅淡的岁月中磨合出来的，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的，更是所向披靡、不可战胜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历经数十年人生的风风雨雨之后，至今，我们 情感 依旧、友谊绵长，朝夕相伴的融洽氛围丝毫不减当年。孟子说：“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时间的历练，人生的摸爬滚打更使我们之间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游弋在半空中，宛若轻纱薄暮笼罩着湖面，显现出一片山色空蒙雨亦奇的亦真亦幻的盛景。这时，一丝雨滴轻柔地落在我的面颊上，轻轻的、凉凉的，毫无声息。此刻，沿湖的石径上没一丝尘土，唯有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此情此景，也正如我的网友评论我们的照片时一般：“振臂一呼湿润心，雨色空蒙浥轻尘，粼粼微波溯友谊，兄弟追昔又抚今”。微风摇曳，烟雨蒙蒙，此刻的衡水湖似乎也能揣摩人意、堪解风情，仿佛在静静地聆听我们的偶偶低语。

　　 涟漪微漾，湖水澄澈，芦苇细细的脑袋尽管刚刚钻出水面，那种独特的坚韧早就伴着生命的翠绿蕴含在心脉中。“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 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坚强的芦苇，虽被急溪伤总不折断，似乎也在印证着我们这对正在步入花甲之年的人生潮汐。

　　 脚下的路在默默地向前伸展，皮鞋着地时踢踏的节奏别有一番韵律。此景此情，忽然构想起儿时的一幕：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条小路……那一去不复返的青葱岁月，载着记忆的轻舟又一次漾开人生心湖的涟漪，还记得那村口的十字路口守望的眼神，还记得那天我去参军时隐隐的期待，还记得那天躲在人群中的我的“铁哥们”……那天，尽管他可以藏秘在繁杂的人群中躲过我的视线，但一种本能的直觉告诉我：他就在人群中，也可以猜想得到，此刻的他一定是泪光盈盈、无语凝噎。因为不忍目睹这离别时的悲伤，因为不忍将男子汉的儒弱写在自尊和刚强的青春容颜之上，因为不知道天各一方何时才能相聚的日子有多远、有多长，因为……太多的因为酿造着别具一格的离别一刻，故此，我们没有演绎那缠缠绵绵的潸然离别，更没有泪眼相顾地相依相拥，可是，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也知道那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离别的真正含义所在。或许，这一幕像极了长亭外古道边……

　　 匆匆一别，一去经年。在经过十五年的军营生活的锤炼后，我回到地方进了政府机关工作，而此时我的同学亦成就了他的心愿，出任银行行长之职，况且，还是一位优秀的银行家。那个昔日瘦弱的小男生，在经过人生风风雨雨的历练后，早已羽翼丰满，有所建树，令人刮目相看，并且在自己的岗位上成绩卓著，在一方小有名气。今日相聚，今日携手同游，多少人生甘苦，多少红尘往事都付笑谈中……

　　 “春雨细如丝，如丝霡霂时。如何一霶霈，万物尽熙熙。”淅淅沥沥的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停下了，不知不觉间，只觉得空气清鲜，万物葱茏，演绎着水光潋艳晴方好的惊艳一瞬。远处，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一条彩虹若隐若现，而天空却瞬间明亮了许多，一如我们脸上的款款笑意。

　　 此刻，心中竟然翻涌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一席温馨浪漫之情。也许，尘世间的一切繁华皆有其特定的背景和渊源。此刻，放眼远遥，广阔的衡水湖在我们眼前，水天相接处竟是如此的和谐统一，浑然天成。绿色屏障涂画了素水的单一，一泓清波演绎着唯美与纯真。“并肩谋同共发展，心如彩霞一片天。高瞻苍穹浮云碧，悠悠数载共蔚蓝！”这也许就是当时我们心情的最真实的写照吧！尽管我们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豪情壮志，不能再畅想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宏韬大略，但我们依旧有着满腔热情，有着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坚强毅力，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一代所特有的风骨吧。

　　 而今，在美丽的衡水湖畔，我们已经融入细雨蒙蒙的遐想中，嬉笑间，我们又想起小时候月黑风高去爬瓜，杏树林子里借着月色摘杏子的天真顽劣，怀想起娘新缝的小棉袄被装进满怀的土坷垃里，以备“打仗”时“弹药”的补给……早就忘了看瓜老爷爷扭红了耳朵的火辣，早就忘了娘的笤帚落在屁股上的疼痛，早就忘了看杏子的爷爷在树下躲着脚急不可耐的神情——两只小手拽着杏树的树干狠命摇晃，结果抖落了一地未熟的杏子……那些天真随着时光的远逝镌刻在生命的扉页上，却能让人一生温暖。春雨、湖岸、同窗、漫步，一切都在慢慢地向前拓展、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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