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娘的散文诗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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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家，把我的伤口坐深

　　有娘就有家，就有可望的地方

　　想娘的心总裂着一道伤痕。家，总把我的伤口坐深

　　今夜，雨声声，泪纷纷，那是儿呼唤娘的声音

　　娘，您听见了吗

　　我苍老的娘，您怎把门口那眼枯井填上了呢，那是儿天天看您的眼睛

　　我年迈的娘，您怎把篱墙外老槐树上挂着的红灯笼摘下了呢，那是儿夜夜望您的眼睛啊

　　想您，我把深夜坐浅

　　想家，家把我浅浅的伤口坐深

　　谁在揭开，老家屋脊上的青瓦？像揭开我心上的伤疤

　　看我的疼痛在伤口里隐藏

　　看我的根，生死同一的根，在故土里延伸

　　2·柴火，在烧着娘的骨头

　　最先抱出山东第一缕晨曦的，是娘怀里抱着的柴火

　　最后把西山落日烧下垭口的，也是娘手里燃烧的柴火

　　一把柴火，能把灶口烧出一口又一口带着血丝的咳声

　　一粒火苗，也能把暗淡无光的岁月烧成红火

　　只是这火舌，伸这么长，就是舔不到娘，隐在皱纹里的尘埃

　　而埋在土里的日子，竟被舔得干干净净的，利利索索的

　　那柴火烧起来，真像娘扭秧歌舞动的红彩绸

　　结结实实扎在岁月的腰身，看着就红火，就旺盛

　　而娘，那红扑扑的脸

　　被烟熏的愈来愈灰了

　　被柴烧的愈来愈瘦了

　　我忽然感觉，那一把把的柴火

　　其实正在娘的内心燃烧，在烧

　　娘的一把老骨头啊……

　　3·娘，进城来了

　　娘，难得进城一趟。

　　她是舍不得撂下手里的活计，还有和她朝夕相伴的猪鸡

　　这此来，是我在门口就闻见蔬菜的清香味儿，就知道是娘来了

　　可娘又走了。

　　只把一篮子蔬菜和一葫芦头儿白皮鸡蛋，放在门口，不留一句话，就走了

　　娘是走了……

　　可我能看见，那落在菜叶上的露水，是一句句一直不干的叮嘱

　　也能触摸到，那白皮鸡蛋上，还留有娘，热乎乎的体温

　　我娘不出远门，也很少来县城，就是来了只看一眼孙子，就走

　　不论我怎样挽留，娘也不会放下劳累的身子

　　住一晚上，我只好硬塞些钱给娘

　　当我回来，却发现那些钱竟在门缝里塞着……

　　我心里就愧得慌，愧娘……

　　愧娘来县城一趟竟连一口饭都没吃上

　　愧我这儿子当的，连这一点点孝心都尽不了

　　愧这岁月怎么就不能替我

　　替我再挽留一下娘啊……

　　4·娘，让儿抱一抱您

　　站在寒风中的娘，被风的绳子捆得好紧，

　　像一棵枯槁干瘦的小草，风一吹

　　腰，弯成45度的角。

　　娘被风捆在生活的角落里，萎缩的身子

　　佝偻着，前倾着，腰，替代了前胸的丰满了

　　当我望见寒风中白发苍苍的娘

　　突然间心发酸，发颤，腿发软，

　　就踉踉跄跄扑向娘，想跪在娘的面前，抱一抱娘……

　　以往，都是娘抱着我，亲着我，让我咬含她的乳头，吃她的奶水。

　　娘……您满怀春风的前胸去哪儿了

　　我那童年甜蜜的福祉，喂养儿女茁壮成长的地儿，又上哪儿了？

　　现如今，娘的双乳干瘪了，前胸深深地塌陷了，娘

　　就让儿紧紧地抱一抱您，想深深地咬含，您干瘪的乳

　　儿知道，已吮吸不出一丁点奶水了，但儿还是想

　　再一次吮吸您的乳，想让您

　　再一次幸福的痛……

　　5·娘，天一阴，儿就想您

　　天空再阴，也有出日放晴的时候

　　而我的心空，却一直阴着不晴

　　天一阴，我的心中就下雨，娘，是儿在想您

　　想着，早年您的腰伤一遇阴天还酸酸地疼吗

　　想着，前年我给老屋换的瓦一遇雨天还漏吗

　　想着，天又阴了您去给猪打草怎么还没回

　　想着，天又雨了您在地里忙着活计怎么还不回……

　　想娘，村口含住的那枚蓝月亮，准被我的雨水打湿

　　准有一条瘦瘦的影子，鞭打着月光，替我

　　一声又一声喊娘，喊我困苦忧伤的家乡

　　这么些年了，所有的风雨都在我的呼唤声中，消声匿迹了

　　只有这一滴雨，落在娘的心里

　　娘，一想起您，我每每泪光里总闪烁着骄傲与酸楚

　　只为一种感恩，让我一直在外，漂泊至今

　　6·这一团暗影

　　谁把月亮里的银子借光了？

　　只剩下这一团的暗影，在老家的窗棂上浮动

　　一直压在娘的心头

　　娘，为了我上学，凑够一点学费，磨破了嘴，跑断了腿。

　　那月光，被娘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亮，

　　总是有暗影。

　　那暗影像黑黑的狗，总蹲在娘的脚步声上，时时扑向娘的裤脚。

　　黑夜里有更多的狗尾巴，尾随着娘，

　　把娘的脚步声咬得稀烂，把脚印里的心血

　　舔得精光，把娘借来的学费咬出生活贫困的牙印……

　　我的娘，就剩下这一把老骨头了，还是这么瘦小，

　　但是不软，还是那么硬朗。

　　当我接过娘给我的学费，像接过一团暗影，

　　压在我酸楚的心上。

　　7·想让娘在心上补一块补丁

　　娘啊，在外的儿这么些年漂泊，奔波的心

　　一定会破。今夜，托月色给您捎去一颗伤残的心

　　让您在儿的心上，补一块补丁

　　还像当年，盘腿坐在油灯下，光阴为线，心尖为针

　　光阴穿过心眼，缝补那些残破的岁月，缺失的生活

　　想起那时，我穿在身上的哪一件衣服，不缝补着娘，贴心贴肉的补丁呢

　　就是这些补丁，这些

　　从爹的旧衣背上，姊的旧衣袖上

　　娘的`旧衣襟上裁下来的布片，而他们

　　浸在这些布片上的心血和亲情

　　如果不被春风吹走，不被夏雨落掉，不被秋水带走，不被冬雪覆盖，那么

　　这些补丁就会永远滋润我的心，温暖我的人生

　　今夜，我坐在灯明瓦亮的书房，一边写诗，一边想着娘，缝补过的那些衣服

　　突然有一种感触，那些补丁

　　缝补在我的心上，永远是一种幸福，一种恩情

　　而落在娘的心上，却是一生的疼爱，一生的隐痛

　　8·娘，今个儿是母亲节

　　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母亲节，不知道

　　这个神圣的日子是专属母亲的

　　今晚，将有多少康乃馨开着笑脸，纷纷扑向自己的母亲

　　只有我，身心捆在异乡的晚风中

　　双手握着一声祝福，向着家的方向，向娘

　　深深地道一声：娘，母亲节快乐！

　　这么多年了，儿女们都一直在外漂泊

　　只有娘一个人在乡下独自坚守，不离故里

　　不愿舍弃，那棺椁下面

　　坐拥的三尺厚土

　　今晚，那轮明月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呢

　　瘦成一弯小小的船，渡我去看望娘

　　看见娘在我的伤口里笑了，笑得好灿烂

　　尽管娘一直不知道

　　过了今晚就不是母亲节了……

　　9·荞麦花，把娘的笑声染白了

　　娘的笑声，就开在荞麦花的月份里

　　雪白雪白的笑，这土地再黑再厚再怎么沉重也是埋不住的

　　我是在娘的笑声里，在荞麦的身上，看见

　　这些活得很艰难且很自欢、贫穷而又富足的土地的魂

　　正是这种声色

　　才构成我故乡最惹人注目和钦佩的亮点

　　不是因为土地的守望者，才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

　　正像我的娘

　　把荞麦当成自己供奉的一种圣物

　　只有在这种时候，娘站在荞麦地里

　　苦涩的笑声才染上荞麦花香甜的色彩

　　并让人感觉出，埋在土地深处的日子

　　还很香甜也很顽强地活着

　　荞麦花的色彩，正是娘身上的色彩，也是

　　这块被沧桑的风吹刮得十分苍凉的土地，最生动的色彩

　　当我从情感的辞海里，打捞出这些方正的汉字时

　　我知道，娘的笑声

　　就落在我开满荞麦花的笔尖上

　　10·不识字的娘

　　娘不知道，她的儿是作诗的，是用笔

　　把方方正正的汉字，铆在天空成为日月，闪耀诗的光芒

　　更不知道，她的儿为娘作了一箩筐的诗

　　竟让娘当作粪土，撒进地里喂庄稼了

　　因为娘不认得字，就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怎样写

　　可娘知道，她的儿有出息了，是在外面做事的，可给老祖宗长脸了

　　我曾被方砖一样的汉字，一次又一次击倒，撞得遍体鳞伤

　　是娘，给我疗伤，一次又一次抚平内心的伤口

　　每当我找不到汉字的入口，都是娘

　　帮我敲开汉字虚掩的门，让我进入汉字意蕰营造的氛围，并诗意而幸福地栖居

　　娘不识字，却将我的一生交给了汉字

　　让我在汉字的砧板上锻打、锤炼和磨砺

　　以汉字纯碎的锋芒，测试我生命的厚度和硬度

　　于是，一个个汉字在我的心里站立起来

　　而娘，就是一枚真正高傲的汉字，里程碑一样矗立在我的心中

　　11·我在娘汲水的陶罐上

　　娘，我是您陶罐上女娲泥捏人类的那坯黄土，也是您的胎衣。

　　天地玄黄，娘，是您，塑我在流淌千年水声的河畔。

　　我身陷泥土，正在回归母体的腹地里，像泥土一样呼吸，

　　我的希翼就绿在您不枯竭的水泽里

　　让我倾听，您被岁月凿得很深的皱纹里，走着一条万古不枯的河流。

　　我已经根植在您的陶罐上，

　　即使躺下，也是一片生生不息的草命；

　　即使开花也会生死相依地守候着您。

　　面对您，把我接近草木的身子，让您的目光涂抹成一种色泽

　　娘，和您一样，在河蚌一样撑开的黎明里，

　　我半跪着汲水的姿势，美丽如初。

　　在您举过头顶的陶罐里，我看见

　　您倾倒出来的，是一片闪烁人类母性的圣水……

　　12·看见棉花就想起了娘

　　世上，没有一种植物，能像棉花一样那么暖着人心

　　棉花，它用隐藏很深的火焰，温暖着薄而凉的世界。

　　当我看见了棉花，我就想起了娘；

　　是娘的怀抱里，有棉花的温暖，也有家的温度。

　　我穿在身上的土布衣裳，是娘从心里带血抽出的棉绒，

　　只有我懂，那是棉花的疼。也是娘的心疼

　　是娘，用棉线一样漫长的岁月，把棉花的纯碎和操守，缝补在我身上

　　我穿着，那些雪白融融的东西，很温暖，总感觉是在娘的怀里

　　望着从家乡飘过来的大朵大朵的云，像似棉花，是那样的亲近

　　我就想亲亲这些棉花，就想用温暖的唇，亲亲我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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