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儒家思想(二十四)

~ 上一讲，讲了要追求中庸境界，可以从以下7条去执行：

慎独

致中和

忠恕之道

言行相顾

素位而行

不怨天尤人

至诚无息

上一讲，讲了慎独和致中和，这一讲，我直接讲第四条：言行相顾。第三条忠恕之道，在讲《论语》时我已经专门讲过了，就不再重复了，只简单回顾一下：忠道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恕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忠恕之道就是由内而外，推己及人，由近及远，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将心比心。

好，进入这一讲的关键词：言行相顾。

顾，是看的意思，我们经常讲“听其言，观其行”，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就是言行相顾了。很多道理我们都懂，就是没用在自己身上，把要求别人的用来要求自己，才是圣人的准则。

孔子说：“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夫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

孔子说，君子之道有四，我一条也没做到啊。

我希望我儿子怎么对我，我就应该怎样对待我的父亲，我没做到。比如我希望儿子孝敬我，但是我对父亲又有多孝敬呢？

我希望我的下级怎么对我，就应该怎样对我的上级，我没做到。比如我希望我的下级忠于我，但是我对自己的上级，又有没有毫无保留地尽忠呢？

我希望我的弟弟怎么对我，就应该怎样对我的哥哥，我没做到。比如我希望弟弟应该对我恭敬顺从，但我对兄长又有没有恭敬顺从呢？

我希望我的朋友怎么对我，我就应该先怎样对待朋友，这我还是没做到。我希望朋友对我有信义，那我施之于朋友的，是不是件件都出于信义呢？

这些孝悌忠信，都是最平常的道理，叫做“庸德”，就是中庸之德。孔子说，对这些平常的道理，要笃实践行，不能只说说而已。那平时说话呢，也是一样的道理。所以，孔子接着说：“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糙糙尔！”糙糙，是笃实的样子，就是实诚。说话符合自己的行为，行为符合自己说过的话，君子就是这样的实诚人。

这里的言行相顾里的“言”，包括两种话：一种是你自我标榜的，你承诺的，一定要做到；第二种，是你要求别人的，自己先做到。

我们多数人完全没有言行相顾的习惯，说空话、套话、废话、场面话、捣糨糊的话，说很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话。而对别人呢，一贯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不信你去看看网络上的键盘侠，他们一贯站在道德制高点，就好像自己从来没犯过那些错误一样。

《论语》里也讲过跟“言行相顾”类似的话。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言过其实，言过其行，就是耻辱。《论语》里还有一句：“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古人不敢随便说话，因为怕说出去却没有做不到。《礼记》上说：“有其言而无其行，君子耻之。”自己标榜的，或承诺的，自己却没做到，君子以之为耻。《礼记》又说：“君子耻有其辞而无其德，有其德而无其行。”意思是，话说得冠冕堂皇，自己却没有那品德。或者似乎有那品德，却看不到他的行动。

对于更好地践行“言行相顾”，我自己有几个体会。

一是，虽说要言行一致，但是，言行一致，完全一致，是没法那么精确的，就像孔子说的“中庸不可能也”，要么是言过其实，要么是实过其言。那么，我把握的就是少说一点，留有余地，确保实过其言。

比如和客户洽谈，咨询公司，有的客户会问，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呀？我们的标准回答是：“不知道，可能什么成效也没有。”

因为确实可能什么成效也没有，说不定还有副作用。这就是实际情况。别的客户在我这里能成功，你不一定，各有各的情况和运气。

还有的客户会直接问：“能不能保证业绩到多少多少，如果能，马上签约！”这是他希望在最后你给他一个承诺，这时候我们会特别特别坚决地说：“不能。”虽然这时候也可以委婉地给个台阶，既鼓励他签约，又没有实际承诺，但是我要求公司员工对客户的这种问题绝对不能委婉回答，一定要坚决拒绝。这样虽然可能少做一个客户，但可以保证我们言行相顾的节操。

我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这么坚决呢？除了言行相顾，这还跟儒家思想里的另一个理念相辅相成，叫“君子贵言”，也就是我的话很贵，不能随便说。你养成“贵言”的习惯，逐渐为大家所了解，你的话就会越来越贵，你说的每一个字别人都会相信和重视，直到贵到“一言九鼎”的程度。

所以，言行相顾和贵言，我是用在公司管理的方方面面的。比如在公司的对外宣传上，为了避免夸大其辞，我也定了一个原则：“名胜于实为耻，实胜于名为善。”如果我们的名声超过了我们的实力，那是耻辱；如果我们被人低估，甚至被人误解，我们的名声低于我们的实力，那才是好事。永远不要让我们的名气超过我们的实力。这就是我对践行言行相顾的第一个体会：给自己的话留余地。

第二个体会是，是保证自己的言和自己的行相顾，不是去看别人怎么说。

你随便上网搜索一下公司，批判的，调侃的，贬低的，甚至辱骂的，说我们是江湖骗子的，有的是。我们的同事曾经要去“管理这些评论”，自己上去发正面文章，以正视听。我把他们叫停了，我说：“你要管，就管住自己的行为，不要试图去管别人的嘴。”

誉之所至，谤亦随之，有赞誉你的，就必然有诽谤你的，习惯了就好。而且赞誉你的人，往往没有那么大动力去网上写篇文章赞美你，要贬你的人，每天都可以上网写一篇文章，所以对你的赞誉是打不败对你的诽谤的。

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个秘诀，你不但不要去反驳这些负面评论，还要保持被低估，甚至被贬低，被污蔑，一定不要辩解，因为这对你有极大的好处。

只要不是被诬陷有刑事罪行，有人污蔑是好事，省得大家对你要求那么高。不要扮圣人，要有狗剩的智慧。什么叫狗剩的智慧呢？就是以前乡下人给孩子取名叫狗剩，觉得名字越贱，越好养活，我们就要做一个狗剩。

有人不理解，别人污蔑我，我怎么能不回击呢？因为污蔑你的人，他根本没成本，你只要解释，他就能制造出新的污蔑，你回应得过来吗？你百口莫辩，而围观的人呢，没有人希望你能澄清，你澄清了，就没有戏看了。如果你是一个成功者，更是人人都希望看你倒霉。你辩不清。

反过来，如果你不辩解，不理睬，保持沉默，自然有人看不下去，拔刀相助，要为你伸张正义。你把这个机会提供给其他有正义感的人，喜欢你的人。他们的话是第三方证言，比你的话可信，比你自己的辩解有力度。

说句玩笑话，沉默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当一个个的污蔑不证自清之后，哪天你真有什么负面信息爆出来，你还是不吱声，群众开始不信了。你呢，也免疫了。

这是我的第二个体会：对别人不公平的评论和污蔑不理睬，不辩驳。

我对践行言行相顾的第三个体会是：不用自己说自己的言去顾自己的行，是用自己说别人的言去顾自己的行。

“道不远人”，道就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人人都懂。什么时候最懂呢？就在我们批评别人的时候。朱熹说：“道不远人，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尔。”

通常我们对别人的要求都是很伟大，很光荣，很正确的，我们常常在一起指责他人的不是。这时候我们批评别人的话都是“宇宙的真理”。然后，把这些要求别人的话记下来，去要求自己，自己照自己的话做，千万别逃避。这也是张载说的“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

所以我们都是明白人，但都是在说别人的时候明白。说别人的时候我们都是圣人，而自己呢，平常的德行、庸徳都没做到。所以，说什么话，要顾及自己有没有做到；做什么行为，要顾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做到这些，就可以更靠近“中庸”了。

总之，言行相顾，就是学会说话和听话，说话，是不要说自己做不到的话；听话，是听自己的话，听自己批评和要求别人时说的话，然后要求自己先做到，这就是我这一讲所说的“言行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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