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了无痕·惑溺

作者&投稿:宫家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 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是否就叫做寂寞?她说,此生惟愿一心人,白首成合欢。

一个高傲狂逸,一个风流倜傥,爱的刻骨铭心,却抵不过命运之手。

——《一梦了无痕·惑溺》

1

世上有许多惊艳的时刻,比如在暮色四合的曲径,一转弯,邂逅如血的夕阳;比如在万家灯火的深处,一抬眼,望见一轮清凉的月亮。再比如,很多年前,他一袭青衫,一双眸子潋滟晴光,措手不及地闯进杜合欢的世界,给她带来一场兵荒马乱。

杜合欢的父亲在朝廷当着大官,学识渊博,自小把这个独生女视为掌上明珠,从小教她读书识字,也打算把她往大家闺秀的路子上带一带。

合欢虽天分极高,却性子古怪。别人家的小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最大的爱好,便是女扮男装,撇开丫头,日日流连烟花酒巷。做出来的诗词,竟是连秦淮两岸的风流才子们,都自愧不如。

秦淮河的居酒家,则是合欢最爱之地。居酒家与别处茶馆不同,对往来之人的身份分的特别清楚,也省的双看两生厌。一楼为白丁之座,物美价廉;而二楼则是清雅之地,专为鸿儒之人设置。

合欢总是喜欢坐在二楼靠窗处,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无论是含苞待放的少女,还是嫁为人妻的少妇,合欢每每见着自己中意的,总不忘抛上几个媚眼,惹得对方满面通红,娇娇滴滴。有大胆的直接上来递情书,却撞见合欢怀中凹凸有致、风情万种的萱草,只能跺跺脚,不甘心的走了。

合欢蠲( juān )怒,萱草忘忧。合欢与这居酒家的当家老板娘萱草,是青梅对青梅的交情。可是没人知道合欢的女子身份,因而居酒家的老主顾们,都觉得,这二人,关系微妙的很。

每次合欢过来,萱草都会亲自送上沏好的晨露茶。顾名思义,这茶,就是采撷清晨荷叶上的还未消散的露水,加入最上等的碧螺春和合欢花,三泡三滤后,再滴入少许蜂蜜,甚香,甚美。

合欢接过茶时,总不忘摸摸萱草白嫩嫩的小手,一副轻佻公子模样,而萱草也配合的抿嘴害羞一笑。

旁的人若想喝上这个茶,需得合欢点头才行。可是,合欢至今为止,从未点过头。

那日合欢前来,脸色不比往昔快活,眉间隐隐透露着些愠怒和无奈。萱草笑吟吟的一手叉腰,一手端着茶盘而来,用指尖挑起合欢的下巴,艳艳红唇轻启:“怎么了,我的小少爷?”

合欢扑哧一笑,盈盈握住这双手,示意她坐下。“哎,我家老头子,逼我嫁人呢。”合欢声音压的极低。

萱草却捂着嘴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大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合欢公子,难不成,真要娶了我这风尘女子吗?寻个良人,娶了吧。”

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抱着一颗八卦的心想要看戏。合欢脸皮一点也不薄,拽了萱草的手就往自己怀里带:“哪有女子能套得住本少爷,再说,本少爷就看上你了,怎么样?”顺势就要亲上去,吓得众人纷纷扭头,低呼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萱草啐了一口,笑骂道:“没个正经的,来,一会张家公子要来我这里办个作诗比赛,你留着给他捧捧场吧。”

“我杜合欢,为什么要给他张家公子捧场呢?”合欢翻着白眼喝了一口茶,摇摇头说:“今儿个这茶,不够味道,萱草你想着谁,分心了不成?”

萱草还未回答,一个爽朗却又风流的声音响了起来:“萱草姑娘,莫不是想着在下不成?”

2

合欢闻言,抬眼望去,一个一袭青衫衣,双眸泛桃花的男子上来二楼。他手上轻摇一把白色绢织折扇,展开时,扇面上只有一株“浅红欺醉粉”的杏花,娇艳欲滴。

“哎哟,竟是穆公子来啦,快快请坐。”萱草赶忙迎了上去,亲自为这位穆公子摆正了椅子。

穆公子笑着托了托萱草的手:“这等粗重活,哪能让萱草姑娘来做。萱草姑娘的美貌,这一带无人不知,在下慕名从若水城而来,本应该是在下为姑娘擦桌摆椅才对。”

这一番话哄得萱草面色绯红,本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子露出了小女儿家的情怀。

“萱草哪能比得上都城里那些姑娘们呢,穆公子真是说笑了。”萱草巧妙挣脱了穆公子的手,准备下楼去。

只听得合欢冷笑一声:“油嘴滑舌,不是好人。”话音刚好,不大不小,正好让落座的人都听得到。

萱草摇摇头,微笑着下楼了。这位穆公子转头看向合欢,起身走过去,突然凑到合欢耳边问道:“在下穆坚,请问姑娘,这里可有人坐?”

合欢大吃一惊,推开穆坚后,赶紧左右张望,发现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登徒子:“放肆,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对着我三尺男儿喊姑娘,你是瞎了不成!”

穆坚仰头哈哈大笑,伸手就握住了合欢的手,一脸狡黠,嘴里慢悠悠吐出几个字:“那你证明给我看你是男子呀。”

干燥指尖传来的温暖,让合欢突然有些发抖。她的手,握过无数姑娘的纤纤细腰,也拂过各种女人的柔滑脸庞,如今被一个陌生男人攥在手里,让合欢不知如何是好,震惊之余,竟然忘了推开他。

看着这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这张俊秀清冷的玉脸,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景象:柳色染雾霭,晓碧连天。她与一名男子白衣踏马、红颜白发。

穆坚只道是合欢生气了,便赶忙放开,起身就想对着合欢行礼致歉,却被清醒过来的合欢一把拉住,威胁道:“你要是刚说破我的身份,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这回轮到穆坚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这么张扬,这么调皮,穆坚相信,这一次的见面会很有意思。

可是一旁的合欢,脸颊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她悄无声息的转身面对栏杆,心跳却还是很快,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思春?

“难道,本姑娘看上这个浪荡子了?”合欢赶紧摇摇头,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可是她的小动作,都被穆坚收到了眼底,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穆坚嘴角的那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合欢本来想着相顾无言的,可是又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扭捏了一会,她又转了回来,厚着脸皮问:“哎,你从若水城来的啊?”

穆坚心里觉得好笑,点点头,端起合欢的茶杯,就往嘴边送。

合欢大惊,“那个……那个是我喝过的。”

“你喝过的才好喝。”穆坚转了转杯子的方向,将杯子上有唇印的那边靠近自己,就着这个唇印饮下了那杯茶。

“不错,好茶,看来你和萱草姑娘,交情果真不一般。”穆坚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戏谑的味道。

“穆公子一眼就能看出本姑娘的身份,看来也是阅女无数啊。”

穆坚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那当然,穆某人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合欢不满的撅起了小嘴,对着穆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登徒浪子,不要脸”。心里却在嘀咕,这个晨露茶是不是放多了蜂蜜,怎么嘴里这般觉得甜?

3

两人唇枪舌剑之间,张家公子已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上了这二楼。看到穆坚和合欢正在面带笑容的交谈,他心下奇怪,便上前问道:“穆公子和杜公子看来相聊甚欢呀。”

穆坚赶忙起身,对着张公子作了个揖,笑着说:“在下与杜公子乃是相见恨晚。”说罢轻飘飘的看了合欢一眼,这丫头则伸腿把凳子踢至张公子旁边,咬着牙签吐了句:“张家公子,别磨叽了,请坐吧。”

张公子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他坐下后,又招呼着同行的人一道坐下。此刻萱草也已经将众位老顾客喜欢的茶水端上来了,还命小二上了些瓜果小菜,拜了拜之后,便盈盈退下。

“张公子,今儿个又办比赛啊?”合欢撇着嘴,冲一楼的一个小姑娘招着手。

“哪里是什么比赛,不过是请各位同辈互相切磋,业精于勤荒于嬉嘛。”张公子早已经习惯这位杜大才子的脾气,倒也见怪不怪了。

穆坚上来打了个圆场说:“切磋可不敢当,在下学艺不精,要多向各位学习。”

其他人也纷纷客套起来,只有合欢转过头冷笑一句:“赶紧的,我一会还要去杏花村喝花酒呢。”

张公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便开说了:“今天我们以‘离’主题,作五言、七言,不可成词。同时,每首诗,需得有一个明显的意象方可。当然,全诗不一定要有‘离’这个字。一人一首,答不上来者,自罚一杯。最后由萱草姑娘来评点,哪首最好,如何?”

穆坚先是一愣,为何让萱草姑娘来评点,却发现合欢不屑的看了一眼张公子,顿时了悟,暗自好笑。

张公子见大家都无异议,便说:“那这样,我先来!抛砖引玉一番。大家看,那路边有一只流浪狗,怕是离了主人吧。驯扰朱门四五年,毛香足净主人怜;无端咬着亲情客,不得红丝毯上眠。”

在场其余几位年轻公子立刻鼓起掌来,张公子一脸骄傲的摆摆手,自谦道:“不才不才。下面我们来击鼓传花,确定接下来的顺序可好?我闭上眼,随意喊停。”

一桌六人,先是传到王家公子,这位王家公子憋了半天没墨水,最后背了一首“离离原上草”蒙混过关;

再传到薛家公子,这位公子是个养马高手,上来想到他家丢了的那匹小马驹,心下难过,就吟出了“雪耳红毛浅碧蹄,追风曾到日东西。为惊玉貌郎君坠,不得华轩更一嘶。”

再到了李家公子时,这厮是个斗鸟的,挠了半天头发,最后摇头晃脑的也来了一首“陇西独处一孤身,飞去飞来上锦裀(yin)。都缘出语无方便,不得笼中更换人。”

最后轮到穆坚了,此时萱草也上来二楼给大家换茶。穆坚看着张家公子盯着萱草那目不转睛的模样,突然玩心大发。他拉着萱草坐下,口中吟到“何处相思明月楼,日暮途远空悲愁。可怜春色独自赏,约开莲叶上兰舟。”

合欢顿时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吓了大家一大跳。她冷冷地对张公子说:“大家都是七言,那本公子来两句五言助助兴可好?”

张公子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脾气暴躁的公子哥,只能点点头。合欢瞪着穆坚,一字一句的吐出:“登徒若无今,知耻空欲晚。”

很明白了,这是在骂穆坚是个登徒浪子,恬不知耻呢。

虽然不知道合欢的火气是哪里来的,但是大家都担忧的看着穆坚。穆坚颇有深意的望着合欢,半晌说出一句话:“在下佩服,先行告辞。”

一场吟诗大会就这么不欢而散,张家公子对合欢怨声载道,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恃才傲物,不知礼数。哼哼唧唧后,便也走了。

唯留合欢,望着街道,吃吃地笑了,两颊一片红晕。

4

九月的雨,淅淅沥沥,秦淮河上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什么都不真切。

合欢着的碧湖青色纱裙被秦淮河上的风轻轻拂起,裙上浅碧色的丝带,柔柔的一搭一搭吹在穆坚的衣裳上,软绵绵而无声。

穆坚双手环着合欢的纤纤细腰,下巴搁在合欢的头上,闻着合欢身上好闻的香味,有些迷离。

“你竟然能看出我那首藏头诗?”穆坚轻轻吻了合欢的头发。

合欢闭着眼,侧了侧头,穆坚便顺势吻上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眼。

“你不是也一下子看出我那首藏尾诗了么?”

合欢转过身,回抱住了穆坚。穆坚看着怀中的这个人儿,她的眼角眉梢满满的都是笑意,明明白天还是个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主,这会却如此娇俏可人、温柔如水。一双美眸如秋水般,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沦下去……

合欢踮起脚,吻上了穆坚的唇,那双桃花眼慢慢闭上,呢喃说:“怎么有你这么主动的姑娘呢?”可是手上却越搂越紧,二人唇齿相交,那景象,似乎再不想分开。

来来往往的船只,穿梭在秦淮河上,一轮皎洁月色将清冷的月光撒在河面上,醉里偶摇桂树,人间唤作凉风。

穆坚扯下腰间的一块碧色玉佩,交于还在喘着气的合欢手上,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合欢公子,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物,上面刻了一个‘穆’字,算是先把你定下来吧。”

合欢一把抢走玉佩,嘴里却无所谓的说:“一块玉佩你就想骗走我这个秦淮第一大才子?嘁!”穆坚低下头,咬住合欢的耳垂,慢慢摩挲,轻轻说:“不给我么?不给我我就一直吻你,不放开哦。”

合欢笑吟吟抱住穆坚,爽朗一笑,说:“好啊,我就喜欢你亲我,我喜欢你这样。”

“你个小不害臊的,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子?”穆坚打趣道,但是他也知道,这么张扬自信的“小不害臊的”,自己再也放不下了。

“姑娘家的样子?哎,穆公子,你白天说自己万花丛中过,怎么样,别的花都什么样子啊?”合欢已经开始兴师问罪了。

穆坚在合欢脸上啄了一口,说:“你哪是什么合欢花,明明是朵恼人又烂漫的杏花。”顿了顿,说:“我最喜欢杏花了。”

直到现在,合欢才知道穆坚的身份。他本是卫国都城若水城中做丝绸生意的,家中财大势大,说富可敌国丝毫不夸张。家中一直想要穆坚能进入仕途,偏偏他就是浪荡公子哥,在都城骗了一片姑娘的芳心后,逃难般的来到了秦淮。

原因嘛,自然是听说这边美女多。合欢听到这里,扭住穆坚的耳朵,恶狠狠地说:“怎么,还要继续风流下去吗?”

穆坚笑嘻嘻的任由她打骂,搂住她,亲昵的说:“再浪的人,不也得有个归宿吗?不也会有个命里的克星吗?你就是我的归宿,我的克星,可好?”

合欢伸出手,说:“归宿啊?那要交房租噢!”

穆坚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情地说:“这里,都给你。”

合欢笑歪在穆坚怀中,调皮的说:“穆卿,咱俩这样算不算私会啊?我觉得好刺激。”

穆坚故作生气,“你不是大才子么?怎么会不知道,妻子称丈夫为卿,在礼节上算做不敬重。”

合欢轻轻给了穆坚一个耳刮子,笑着说:“亲卿爱卿,因此称卿为卿,我不称卿为卿,谁该称卿为卿!”穆坚无奈的摇摇头,一脸宠溺的搂住了合欢。

二人互相依偎之时,突然合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穆坚问怎么了。合欢扬了扬眉梢,说:“若我二人成亲,是不是叫官商勾结?”穆坚抚了抚额头,无奈的用手指轻轻触了触合欢脸颊:“你说你爹妈怎么养出你这么个闺女?”

合欢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郎朗星疏的夜空:“我母亲刚生下我就走了,去了星星那里。父亲虽然官拜三品侍郎,可是为人耿直,刚正不阿,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你看,虽然我是个大官人家的小姐,出门都没个丫头跟着,真是寒碜。”

穆坚笑着说:“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怕跟着丫鬟坏事么?”说完他在合欢耳边呢喃:“你嫁来我们家,丫头妈子跪一地怎么样?”

“不要不要,烦死了。”

“哈哈哈,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骑一匹马,浪迹天涯好不好?”

合欢娇羞地点点头,月明星稀,二人恨不能一夜白头。

5

日子很快,三个月疏忽而过。秦淮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的过着,不过居酒家的当家女掌柜,突然多了个大大咧咧的表妹,而杜家也多出了位小姐。

这位小姐还有个意中人,是来自都城的一位富家公子。

可是杜小姐的父亲杜大人却成天唉声叹气,自古商人为贱,即使再有钱又有何用。合欢则嘲笑父亲迂腐,她说:“嫁做商人妇又如何,他爱我,我也爱他就够了。”

每次说完,就开开心心打扮一番,跟穆坚出去约会,剩下杜大人捶胸顿足,后悔把这个姑娘性子养的这般野。

寒冬腊月的秦淮河虽然不能通船,但是照样热闹非凡,三三两两的孩童在上面滑冰,也有人在凿冰捞鱼,好不快活。

合欢从小就喜欢滑冰,她戴着顶紫貂帽,身穿一套粉色襦裙,脚踏着磨得光滑的木制冰橇,在冰面上肆意旋转,在一片冰封的背景下,穆坚觉得她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

可是,合欢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她还未来得及呼救,整个人便掉了下去。落水的瞬间,她看到了穆坚满眼的惊慌,听到了一声扯断心肠的呼喊。

当日,杜府一片混乱,全城的郎中如流水一般被请进了合欢的闺房,但都摇摇头出来,“杜大人,杜小姐在这寒冬落水,且在冰水中浸泡过久,寒气侵体。若能在今夜退了这烧,那便有救,否则,老朽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杜大人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宝贝闺女,老泪纵横,他冲进客厅,颤抖的指着浑身湿漉漉的穆坚,失声痛哭:“为什么要让她去溜冰!为什么不早点救她!我就这一个闺女啊!”说完竟然晕了过去。

穆坚慢慢走到合欢的床边,轻轻抚摸着她滚烫的脸,从被子中拿出那只打了他无数巴掌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又吻,哭着说:“合欢,我的合欢……”

外面风雪漫天,屋内炭火正旺,可是所有人的心都冷到了一个冰点。

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冲进外面的大雪中,脱了外袍,躺在雪地里。杜家的家丁吓得半死,也纷纷跟着跑出去,哆哆嗦嗦地喊着:“穆……穆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小姐已经冻坏了,您可千万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躺在雪中的穆坚,对他们虚弱一笑,若是合欢当时看到,她必定会惊讶,凡世中竟有笑容能让漫天繁星失了色的人。

第二天,合欢醒了。但是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人紧紧握着,转头一看,那张芝兰玉树的脸,离自己近在咫尺。

穆坚正闭着眼,安静的躺在自己身边,睫毛微微颤动,神情却一片安详。

趴在床头照顾了一宿的杜老爷泣不成声,又颤颤巍巍地对家丁说:“快,快去请大夫,说小姐醒了。”

合欢却没听到,她只是默默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抚上穆坚的额头,用手指描绘他的容貌,怎么才一天没见,这人竟瘦了一圈了。

“合欢,你还有哪里难受?”杜老爷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合欢的额头,发现烧已退了,心就放下了大半。

“爹,他怎么睡在我身边了?难道我生病的时候,您已经帮我俩成了亲?”

杜老爷心底骂道,这个没出息的。人家姑娘醒来,若是发现身边躺着个男子,那都是花容失色,就你,不仅上手摸两把,还一脸惊喜的反问自己的老爹。哎,真是女大不中留。

“……合欢,你昨夜高烧不退,穆坚这孩子,把自己在雪地里凉透了,然后抱着你帮你退烧,自己也烧了一晚上,这会,应该也是退了。”杜老爷说完,摇摇头出去了。

秋闱刚过,朝野却动乱不堪。杜老爷正在连夜奋笔疾书,他要禀告圣上,宰相收受贿赂,对秋闱之事一手遮天。这份折子本来昨日就要直达圣听,这样才好联合各位御史大人一同上谏,只是自家闺女奄奄一息,他根本没有时间。

合欢此刻却是悲喜交加,她微微起身,在穆坚唇上吻了吻,不料抓着她的那只手也紧上了半分。

“合欢公子才是登徒浪子,刚刚退烧,就轻薄穆某人。”穆坚苍白的嘴咧开笑着,侧了身,对合欢说:“过来点,让我亲亲你。”

合欢哽咽着往他怀里凑着,穆坚便一下又一下的亲着合欢的额头。

“你好吗?”合欢闭着眼问。

“你呢?”

“我很好。”

“那我也很好。”

6

半个月后,穆坚要回若水城了,一是春节快到,再游荡在外,怕是家里人要将他扫地出门;二是杜老爷说,二人已有肌肤之亲,需得快快完婚,否则有损合欢名声。

这倒是顺了两个小年青的心意。可是,这一个多月的分别,让合欢心里怅然若失。

二人在船边依依惜别,抱了又抱,穆坚不顾旁人眼光,将合欢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吻下,直到合欢快要窒息,才不舍的放开。

“等我,合欢,等我回来,十里铺红,将你娶回我穆家,做我的穆夫人。”

“恩,从此红颜白发,快意江湖。”

多少年后,每当合欢再想起这一幕时,总是不禁自嘲,若是能知道,那是属于他俩的最后一刻的话,她怎么都不会放开的。

穆坚的身影,随着船只的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合欢的眼中。她还未来得及擦干眼泪,家中管家便急急过来,说是家里出了大事,让小姐赶紧回家。

真的是天大的事。

杜老爷在朝中得罪了权贵,权贵将此次秋闱的泄题事件,栽赃在杜老爷身上。圣上耳根子软,便一道圣旨下来,抄了杜老爷及相关人员十九人。男丁发配边疆,女丁通通充军妓。

朝廷的动作很快,圣旨来的当天,杜老爷就被官兵带走,他甚至来不及为合欢打算。那日,合欢一身素缟,对着杜老爷的背影三拜九叩,然后挺直了背,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杜老爷被带走的第二天,便有一波官兵,封了整个杜府,还把所有的男丁带上手镣脚镣,连审问都没有审问,直接当日就送往边疆。合欢拿出一只金手镯,央求其中一位官兵告诉她父亲的情况。

那位官兵把镯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才咧开一口黄牙说:“昨天就发配岭南了,那种瘴气熏天的地方,估计活不了多久。”

繁华了多年的秦淮河,依旧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只是这杜家,如同在一场龙卷风中一般,刹那就被摧残一空。

只是,不知怎的,合欢没有被充军妓,只是加入乐籍,成了一名营妓,而她被分配的地方,则是杏花村。

她再也没有听说过穆坚的消息,只是曾在服侍两位喝醉的官兵呢喃:“若水城内的穆公子,前日子和宰相之女元冰小姐成婚,那排场,真是大的不得了啊。”

“是啊,一个富可敌国,一个权势滔天,这两家结合起来,啧啧啧。”

“不过,听说这位穆公子,因为要帮一位军妓求情,差点被家族赶出家门。”

“那位军妓后来如何?”

“不清楚,只知道某一天穆公子突然就决定,求皇上赐婚,要迎娶宰相之女。这不,刚结完婚,就当上了一等侍卫,以后也是仕途坦荡啊。”

“还说呢,求赐婚的时候就给皇上提要求,皇上差点一怒斩了他。”

“啊?什么要求?”

“这我倒不知道,反正听说皇帝后来答应他了。”

她笑着又敬了这两位军爷一杯酒,可是这杯酒却全是苦涩的味道,放下酒杯时,合欢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

哦,她已经不叫合欢了,她是杏花村的头牌,头牌的名字,都叫杏花。

年纪大了之后,她曾经跟自己收养的孤女清姬说,有一次跳舞时,她瞥见人群中有一个人真的像极了穆坚,那道眼神,就跟当年她落水时,他看她一般。

欲买杏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合欢想,这辈子,再也遇不上对她那样好的一个男人,她也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素手烹淡茶,洗手作羹汤。

从桃花委地到暮雪轻扬,从并肩而行到孑然一身,从青丝到白头,再没有你。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三十年后,老杏花在喝着清姬留下的“虫酒”,想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卫国换了个宰相,姓穆,名坚。

她看看手中那块玉佩,想着那个温润风流的男子对她说:“这块玉佩,就当是把你定下来了。”

(若想知道清姬的故事,可以看《从不恨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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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具妇炎: 卿卿我我 【解释】形容夫妻或相爱的男女十分亲昵.【出处】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惑溺》:“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含情脉脉 【解释】饱含温情,默默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情.常用以形容少女面对意中人稍带娇羞但又无限关切的表情.【出处】唐·李德裕《二芳丛赋》:“一则含情脉脉,如有思而不得,类西施之容冶,眼红罗之盛饰.” 温情脉脉 【解释】脉脉:默默地用眼神或行动表达情意.形容饱含温和的感情,很想表露出来的样子.【出处】宋·辛弃疾《摸鱼儿》词:“千金曾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涡阳县18393316043: 成语“卿卿我我”最初来源于谁? -
荀具妇炎: 人们常用“卿卿我我”一词,来形容夫妻或相爱的男女十分亲昵.这个典故出自记述魏晋人物言谈轶事的笔记小说《世说新语·惑溺》.《世说新语·惑溺第三十五》中记载:“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0

涡阳县18393316043: "去如春梦了无痕"是谁的诗句全诗怎么写的啊 -
荀具妇炎: 这句诗出自出自苏轼——《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全诗是这样的: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时过中年,人间事差不多看遍了,苏东坡将之归为两类:一是人可掌控的,前有信约,还是要坚守的,就像秋鸿,季候到了应该应约而来;而另一是牵连人际的种种事端,犹似春梦,梦醒了也跟着忘了,留下朦胧美意,了无痕迹.

涡阳县18393316043: 盼归这首诗有哪些精妙之处? -
荀具妇炎: 九云乘鹤至,一梦了无痕.他自潇洒去,我入相思门.念念相逢日,倚窗盼归人.如今欲重逢,惟愿不离分.来了就别走了九云大人.

涡阳县18393316043: 溺水的溺组词 -
荀具妇炎: 溺组词(溺爱、溺水、便溺、溺婴、溺爱、迷溺、耽溺、溺器、溺毙、淹溺、桀溺、溺职、溲溺、溺女、屎溺、惑溺、沈溺、龟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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