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罗斌的《剃头匠》品匠人匠心

~ 2018年  4月18日    星期三  晴

能触动读者心底的某种东西，那肯定是篇好文。在读《剃头匠》中，我被作者的细腻柔软的文字打动了。

片头的环境景物描写得静而安详。黄昏细碎的落阳；木棉树上蒴果开裂，里面的棉絮轻盈飘浮在空中；与院子里一群摇着葵扇的老年人，祥和地融在一起。

故事由剃头匠老周挑着担子回来后，一一展开。老周家传的手艺精湛，服务周到，深得老主顾们的喜欢。当他听到大家议论，老刘在走了后，眼睛瞪得浑圆，死不瞑目。老周怔了一下，一声不吭挑着担子去了他家。

老周动情地朝老刘的尸首大声说：“老哥，兄弟来送你一程了……”

他像对待活人一样，低着头，弯着腰一丝不苟地为死去的老刘刮眼，他心思只有一个，人干干净净的来，也该干干净净的去。家人给老刘剃了头穿了寿衣，却还没把眼里的污浊洗去。刘老哥死不瞑目，或许就是等自己来给他洗眼。

在老周看来，老刘不单单是老主顾，也是他的朋友。他知道老刘有干眼症状，生前常让他侍候着“刀锋洗眼”，且上了瘾，至死不忘！

老周用剃刀在眼睑上下来回清扫，刀片贴着眼球划过，力度巧劲、轻、稳，恰到好处。然后，取出一根泡在酒精的银制圆棒……

完成所有的动作时，死去多时的老刘突然泪流满面，安逸地闭上了双眼。

老周刀这“刀锋洗眼”的绝技。能使有睑板腺异常，导致分泌油脂成固体引起眼睛干涩的人，通过刀锋洗眼刮掉眼的污垢后，眼泪一流，眼睛就会清亮舒服多了。

作者在动作上的细致描写，增强了画面感，让人深入其中，被老周的绝技折服。

第二部写了手艺人和手艺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城西五里路的亭子里，是豆腐张的档口。

豆腐张让老周给自己剃头，月底前吃豆腐脑不用钱，两清了。两个老人幽默的对话场景开始了。

“我给你瓢水去，你帮我照看下档子……”

豆腐张抓起铜盘，跑向亭子后面的溪涧。

“谁……会嘴馋，偷你的豆腐脑……”

老周忍不住踮起脚尖，朝隔着白布升腾出热气的木桶的瞅，直咽口水。

“老周，你嗅嗅就好，别往里舔……”豆腐张像看是看破了老周的心思，隔着竹林，隐约传来。

“……”老周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里去，黑秋秋的像迸出暗血来。

豆腐张的豆腐脑细嫩香滑，老周怀念同样喜欢吃的老刘。按他的口味点了碗，替他吃得涕泪夹流。然后，抠了鼻涕，用衣袖压压泪花，为豆腐张剃头。刀锋所至，豆腐张露了新脸。

凉亭边的竹林，婆娑影漪。断叶在脚下打着圈，老周为陶醉睡着的豆腐张掏耳屎……最后又亮起他的绝活“跳三刀”：剃刀从豆腐张的后颈往落跳三下，刀尖从背脊向下拖动，像陷入肉中，却毫发未损。

“跳三刀”可助人松弛背部肌肉，全身酥麻舒服。剃刀在老周手中游刃有余，动作轻巧连贯，一气呵成。寻常的剃头匠掌握不到个中要诀，断然不敢下手。

老周知道老主顾的习性，刮脸、胡子，剪鼻须，掏耳朵后;那个要“刀锋洗眼”、那个要“跳三刀”、那个要“推拿按摩”，他都收在心里，不用主顾提醒，就服务到家了。

三言两语看似平常，却是他们一辈子深厚的友谊。

这样的手艺人与主顾的情谊，现代人是少有的。如今，大街上的发廊，灯光明亮，大理光鉴照人；各种洗发护发的品牌琳琅满目。剃头的称发型师，爆花头，鸡冠头，什么发型都有。电动剃刀嗡嗡响，千丝万缕的头发应声而落，方便快捷。唯独少了手工剃刀，紧贴头皮磨擦的温度。

日子在指间流逝，老周挑着担子，走到亭子间，豆腐张两手搭在桶沿，头埋进桶里趴着。老周凑上前看，发现豆腐张翻着白眼，张着嘴，鼻子吸溜着豆腐脑上的隔水，没有了呼吸。

老主顾一个个离他而去，老周有种弧寞的感觉，自己的剃刀在主顾脑袋上倒腾的机会越来越少。他意识到挑担剃头已是个没落的行业了。也惦记着说拆哪改哪，却始终没拆没改的这座古城。

草长莺飞的三月，木棉花在枝头窜了起来。晨曦初露，老周取出凳子在木棉树下坐着，闭目养神嗅着花香。他似乎感觉老主顾老刘扯他手说：来，老周帮我刀锋洗眼。豆腐张拖住了他：老周，我还欠着你的豆腐，快来吃……

老周没再睁开双眼，院子的帮他入殓时，在他身上找出一纸遗书：我剃头的凳子里夹着1.2万元，修葺古城墙时，把钱给用上。

院子里的人撬开凳子上的夹板，一叠叠钞票“簌簌”掉了下来。我的眼泪也应声而落。

科技发达了，时代进步了。能留下来还有什么？像老周好多手艺也这样随他的离世绝迹了。他的匠心故事在后代人中传播。

整部小说在人物，环境，描写都很细致，丰富有内涵，展现出浓浓的生活气息。心理活动和动作就像老周把握的剃头刀，恰到好处。一个个情节铺陈开来，透彻地凸显主人公人性的善良。

作者的文字就像老周帮老主顾剃头，刮下毛发一样，干净利落，让人过目难忘。不由得怀念想那些消失的技艺，和手艺人。一个时代结束了，但历史印证了他们的足迹，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没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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