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龙爪上的泥土

~ 朱重八，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叫重八，一个非常淳朴的农村孩子的名字，毫无讲究，像小猫小狗一样。但他日后的名字叫朱元璋，明朝开国皇帝，洪武大帝。

小的时候，老妈很喜欢和我讲这位乞丐皇帝的传说，印象最深的有两个小故事。一个是老妈给我解释为什么天快亮的时候，为什么又会黑回去然后再天亮。传说重八兄和老母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特别艰难，经常没饭吃，有天实在饿到不行，凌晨时分他背着老母去别人家偷米，拿回家就被母亲发现了，母亲教导他再穷也不能失了做人的本分，命令他把米还回去。他听从母亲的教诲正想把米还回去，但是天快亮了，会被人发现怎么办，正在他急的一筹莫展的时候，天空又黑了下来，他大喜过望赶紧趁天还黑把米还回去了，然后天又才亮起来。

老妈每次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感慨，你看人家天生就是做皇帝的，连老天爷都帮他！

老妈给我讲重八兄另外一个离奇的故事也很有意思。传说当朝皇帝有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会篡夺他的江山，而这个人在民间，听闻此人睡觉的时候会摆出“天子”的睡姿，什么是“天子”的睡姿，就是睡觉的时候，身体会摆出“天子”这两个字的造型，而且更可拍的是，他身边经常会有千军万马在陪着他。

当朝皇帝睡醒惊出一身冷汗，急命人去民间寻找这位“篡夺”者，格杀勿论！底下人不敢怠慢，满天下去搜捕。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天在街头看到一个满身落魄的穷乞丐正在睡觉，还睡的很香，双手双脚大大的向外伸展，一个打狗棒横放在头上当枕头，特么不就是一个“天”字吗？没多久他还换了一个睡姿，往左侧睡把身体缩起来，估计嫌打狗棒当枕头不舒服，他转手把它放在身上，不就是一个“子”字吗？

官兵正要把他抓起来，但是想起皇帝的话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个人的身边经常会有千军万马在陪着他，但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谁会陪这种破乞丐，满头长满癞痢，浑身破破烂烂，怎么看也看不出会是一个当皇帝的人，肯定不是此人，于是皇帝的心腹们就走了。

老妈问我，你知道千军万马在哪里吗？就在他的头上呀，他头上长满瘌痢，那些围着他头在转的苍蝇就是千军万马呀！说完老妈又开始无限感慨，真是天生当皇帝的命呀。

老妈好像跟我讲了不少关于洪武大帝的传说，也许老百姓都对这种布衣皇帝，当过乞丐的真正的草根能成为皇帝喜闻乐见，虽然历史上很多皇帝也出生草根，但都没有像重八那样富有传奇色彩。

我虽然知道老妈是瞎编的或者听谁瞎编的，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今天读完张宏杰老师笔下的朱重八——龙爪上的泥土，初生的鳞甲。我想我跟老妈又有得新话题聊了。

我要跟她说，朱重八不是和母亲相依为命，而是在16岁那年，在全家人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又碰到一场天灾，也就是瘟疫，相继夺走了父亲、母亲、大哥、侄子的性命，而在此次灾荒之前，二嫂三嫂都已先后病故，二哥的独子也夭折了。瘟疫又相继夺走四个亲人，这对一个半大的孩子而言，这种精神打击是不言而喻的。

而在亲人还健在的时候，重八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小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也没人管他，任由他哭，任由他自己玩，吃泥土等。刚刚懂事就要成天干活，从早忙到晚，一直忙到晚上打呵欠才能去睡觉。他老爹朱五四在外面老实懦弱，但在家里却是凶神恶煞，哪个孩子敢偷懒就是一顿拳脚。

但是只要亲人还健在，这些都不算什么。如今亲人一个个的死去，自己和哥哥也马上要分头去逃难，茫茫人海也许永世不能相见了，读到重八和他二哥抱头痛哭，在《皇陵碑》中回忆当年的惨景，我也是忍不住想哭，实在太惨了。

所以我开始理解了他当上皇帝以后为什么对别人冷酷无情，但对自己的亲人却奉之唯恐不厚，他规定他的亲属和后代们都要世世代代安享富贵，不必从事任何职业，就像我们现在很多父母一样，自己苦过来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受到同样的苦，巴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一样的心态，之前重八没有机会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现在有了，当然会这样做，这是太正常不过的心理。

更何况他出生赤贫，二十五之前最大的感受是饥饿，在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初步形成的阶段，他要解决生存的问题，他当了50天的和尚，然后还是碰到大饥荒，寺庙难以为继他只能去流浪。

这三年他行走于险恶的江湖，让他对中国的社会、纷繁的世相有了深入的了解。在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时，他认识了善良、慷慨，也见识了冷酷、邪恶，领略了勇敢、义气，也见到了苟且、堕落。三年流浪，他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识。同时流浪生活也大大损坏了他的道德素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实用主义不可避免地成了流浪儿的生命哲学。

流浪生活让他从一个逆来顺受的农民，变成了一个大胆狡黠的野兽，从一个富于同情心的人变成了冷酷无情的人。江湖经历使他明白，要在这个世界上成功生存，心一定要硬、要冷、要狠。

三年流浪对未来皇帝朱元璋来说，其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过分。这是朱元璋生命中的大关节，是他从赤贫到皇帝必须经过的一道手续、一次培训、一次考试。从农民到游方僧的变化，不仅仅是衣着的改变，而是一次心灵的质变：从老实巴交的农民变成胆大妄为的流氓。流氓是皇帝的蛹。这个蛹培育了他当上皇帝，但同时这个蛹里面的底层文化精神也全方位的渗透进朱元璋的身心。让他登上皇位以后不可避免的把他性格中的贫困文化因子更为广泛深刻地传播到整个帝国和民族精神里面。

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曾经是华夏文明，汉唐盛世，是全世界最受敬仰的民族，但是从明清开始就渐渐落后，读完这两章节我就明白了，一个人的格局见识高度深受环境的影响，更不用说一个国家的帝王。

登上皇位以后，他的治国理念也是基于以前的生活经验，表现出静态取向，农民的保守本性。以往的生存印记让他拥有短视的实惠观，他是一个坚定的重农轻商主义者，甚至是历史上最为轻商的皇帝。这种维护落后的农业经济，不愿发展商业和金融的做法，正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由先进的汉唐演变为落后的明清的主要原因。

他强烈的乡土和亲族观念这里就不累赘了，但是他为了把自己的家乡建成大明王朝最为雄伟气派的都城不惜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也颇有点现在一些暴发户要衣锦还乡的心态。他发明了很多酷刑，还不分青红皂白杀了很多人，在他的朝代当官是最倒霉的，俸禄是历代以来最少的，对贪官的酷刑是非常可怕的。怎么讲呢，我要是那个朝代的贫民可能会很开心有这样一位皇帝，替我们老百姓做主，但是他的短视和格局以及个人意志也无疑让老百姓和官员整日活在深深的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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