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评话皮五辣子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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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五辣子全局太长了,片段也很长,什么剧?非要演评话。

  扬州评话《皮五辣子》之2《张妈做媒》

  张妈妈躲在人家门堂里,看到乡下老头子白送二百文,心里很不过意:唉,老头子替我受灾了。她由老头子想到花盒子里的银子,由二十两银子想到强氏托媒,又由托媒想到强氏要买她一颗黑心,心里好欢喜:哎呀,刚才我被皮五辣子吓昏了,光顾了护银子,忘掉了这锭银子的来历。眼面前的皮五辣子,不就是我要找的稀奇货吗?何不跟他谈谈这桩亲事呢?敢说一句,把姑娘嫁给他,强氏不会打回牌。再想想:不能玩,这个东西恶名太大,把姑娘嫁给他,不是救姑娘,反而害了她。
  怎么办呢?张妈妈再想想:皮五辣子坏虽坏,就是讹入二百文,并未见他真正打过人。对,万一今后他跟姑娘发脾气,吵到我面前来,我暗中把二百文给姑娘,姑娘就有得过身了。我哪来这许多钱贴呢?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找强氏。她要是不想给,就教皮五辣子到她门上去闹,谅她不敢不给。哈哈,这个办法好极了,我不能放皮五辣子跑掉。张妈妈是为做媒的事招呼皮五辣子的。庆五辣子不晓得老太的心思:“张妈妈,你老不挂号不除疑,是吧?”
  “老头子不是给你二百文啦,还要什么钱?”
  “既不是要挂号,那你为什么又回头?”
  “有话跟你谈。”
  “谈什么?”
  “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穷混啊!你不想成个家吗?”
  “你张妈妈不要找话说。光棍条儿是神仙,吃鱼吃肉没人沾。我站起来一竖,睡下来一横,自由自在,成什么家?不烦这个心思。”
  “你这个畜生,昏天黑地的说胡话。不问哪家,养个儿子,都指望他长大成人,娶亲生子,传宗接代、你忍心让皮家断了香烟后代?果真这样,你怎么时得起你皮家的老祖宗?你的妈妈?老子在阴间已经急得跺脚啦!”
  话虽不多,把皮五辣子说哭下来了。他是个老脸菩萨,脸有城墙厚。怎么会哭呢?他一不呆,二不痴,怎么不想娶老婆!他想不到,所以不想。张妈妈向他提到婚事,使他想到自己的身世、困境,难过起来了。”
  哎…张妈妈,你走就走吧,又回头来寻废话说。我爹娘在阴间里跺脚,你看见的吗?我不怨他们就算好了。他们往日接交的好朋友,把我家私弄光了,逼得我流浪街头,变成一个皮五辣子。我想娶亲成家,哪家大姑娘肯嫁给我?想不到。不如不想。请你张妈妈不要讲废话。这件事,等我以后有碗饭吃再说。拿二百文来,我们各走各的路。”
  张妈妈心里好欢喜:刚才我说的话,他听了如果若无其事,就没谈头了;他既晓得难过,还淌几滴眼泪水,这件事有三分数把握。”
  老五呀,不要哭,你嫁娶老婆,我替你做媒,好不好?”
  “什么,你替我做媒,你是拿淘米水充米汤,灌我皮五辣子。”
  “我说的是真话。”
  “真话?除非男人都死光了。人家的姑娘才肯把我。”
  “你不要不信,我说有就有。提起这位姑娘的老子,你认得的,姓孙叫孙大理。姑娘叫孙孝姑,人品既好,又很贤惠。把孙大理的女儿嫁给你,好不好啊?”
  “你讲什么?把孙大理的女儿嫁给我?我不看你这么大的岁数,一巴掌把你的头打斜过去呢!怎么忍心说得出口的?瞎嚼大头蛆。”
  张妈妈望着他翻眼:胡骂我做啥?皮五辣子哭着说着:“张妈妈,你提到孙大老爹我死妈妈老子都不得这么伤心。孙大理在日,我受他老人家多少的恩惠真是恩重如山。他老人家死得蹊跷,连尸首都没有了。我以后能有碗饭吃吃,定要打听实在;如其他是被人害死的,我要替他报仇,替他伸冤。张妈妈呀,他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你应该代她找个好好的人,才是道理;把她嫁给我,岂不是把姑娘推下火坑?你太损德了。少要胡大热说的了,快把二百文给我。”
  手一伸还是要二百文。张妈被皮五辣子一阵骂,可生气?不生气。他骂我,足见他还有天良,晓得这是件损德的事。我只要把内情告诉他,他就不骂我了,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哩。在路上不能做媒,把他带到我家去,跟他细谈细谈。”
  老五呀,你跟我家去拿二百文,我们再细谈谈。好吗?”
  “好的,就到你家玩玩。”
  。张妈妈家独门独户,两间房子紧靠西门城外的城墙根、他们到张妈妈家门口,老太开锁,推门:“进来坐。”
  “你老太坐唦。”
  皮五辣子并没有坐,站在那儿四处张张望望。张妈妈不大除疑了,心想:“金子银子不能被他望见。赶快把房门上的锁打开。拎着花盒子进房。随手把门带好。皮五辣子心里有话:这个老奶奶鬼鬼祟祟拱到房里,大概有什么宝贝怕我看见。你既鬼头鬼脑的,我非要望下子。
  他轻轻地跑到房门口,对着门缝朝里偷望;这一望好欢喜,看到什么了?他看到张妈妈揭开坐柜的盖子,从柜里先端出一碗小冻鱼,然后后把花盆子放进坐柜,再把鱼碗摆到坐柜里去。看到这碗鱼,皮五辣子想心思了:小鱼呱呱叫,搭酒没话说。我到这刻还没有东西进肚哩,就请张妈妈请我吃小冻鱼喝酒。他正想还这碗鱼的心思,张妈妈已打开房门。她见皮五辣子站在房门口,以为花盆子里的银子被他发觉了,有点心慌:“你看见什么东西?”
  “我没有看。”
  “那你鬼头鬼脑地在房门口做什么?”
  “玩玩的。”
  “玩玩的?你这个坏相,东张西望的,就象个活贼扒儿手。哈……你坐唦。”
  “好,我坐”皮五辣子在桌边座椅上落座,张妈妈坐在靠房门口的一张凳子上:“老五啊。孙大理在日待你有什么思呢?”
  “孙大老爹待我的好过多呐。”
  “你陪我谈谈啊。”
  “谈是要谈的,就是我的喉咙嗓子打了坝,不通,话不得出来。”
  “什么?喉咙打了坝,话说不出?你还要死呐!坝怎么开法?”
  “好开得很,有二两烧酒一灌,坝就开了。坝一开,陪你慢慢地谈。”
  “嘿!没肚子跟你着气,你要喝酒就说喝酒,何必说要开坝呢?我老妈妈子请你喝二两就是了。”
  张妈妈心里想:这个畜生说不定到这一刻还没有吃呢。真是又可怜又可嫌,打二两酒给他喝吧。张妈妈到房间里拿了零碎钱,提起小瓦酒壶,“老五啊,你坐下子,我打酒去。”
  “好的,麻烦你张妈妈。你去打酒,我替你看家,什么也少不掉。”
  “你管我看门?”
  张妈妈又怕起来了;不能玩,我一走。皮五辣子在我家里大捞一把、才没处喊冤哩。怎么办呢?出门看看,巧得很,有几个邻居家的小孩子在城脚根玩皮。”
  乖乖呀…来阿!”
  有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地来了。”
  张老太,你喊我做啥?”
  乖乖,请你跑一腿打二两烧酒来。”
  说着把小瓦酒壶和几个零钱交给这个孩子,“乖乖,多的钱就给你买糖吃。”
  “我不买糖,我买蚕豆吃。”
  “好的,乖乖,随你买什么吃,快去快来、”一你老太还喝酒?”
  “不是我喝。”
  “哪个喝的?”

  “坐在我家里哩,你望望,可认得他呀?”
  “我望望看。他啊,他死了化成灰我都认得,他是皮五辣子!”
  小孩子不怕皮五辣子,望着他说;“皮五辣子不要脸,在张老太家要酒喝。”
  皮五辣子对着小孩轮眼睛:“乖乖,你是哪家的?你这个讨债鬼,怎么不死的啊?”
  “皮五辣子瞎说,你才死哩。你死我不死你吃我的屎。”
  “滚。。。。。。“张老太真气不动,唉!这个畜生跟人家小老爹有什么说头!”
  乖乖,不要说了,打酒去,快来!”
  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去打酒了。一刻工夫,小孩子来了,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捂着蚕豆;“老太,快接下子、蚕豆漏掉好几颗了。”
  “乖乖,你先打酒,回头再买蚕豆。”
  按过瓦酒壶,转身家来。小孩子吃着蚕豆,蹦蹦跳跳地去玩了。张妈妈将酒壶往皮五辣子面前一放,拿出一个小酒杯给他;喝吧!”
  “好的。”
  皮五辣子筛了一杯,看着酒花。”
  不坏,叭叭叫的堆花康泡好烧酒、”嘴喊好酒,并没有喝。张妈妈催他:“喝唦。喝下去我们要谈谈呢。”
  “喝嘛。寡酒难入肚,弄点小菜子来搭搭唦。”
  “你早说嘛,我叫那个小孩子买块把茶千把你搭酒了。这时候哪个替你再跑腿?你就马虎些吧!”
  “不要你老太跑腿,你家里有……”
  “我家里什么菜也没得。”
  “哪个说的?你把那碗小冻鱼端出来啦。”
  “哪块有小冻鱼?”
  “哈哈哈,把小坐柜子里的三号碗端出来吧1”“你怎么晓得的?”
  “门缝里看见的,哈哈哈…”“你这个要死的东西!小冻鱼煮起来我还没有吃,真是鱼生四两各有主。你看不得我这碗小鱼,就把你这个畜生搭酒。”
  张妈妈到房间里。把鱼碗端出来,在房门口箸笼里抽出一双毛竹筷子,放在桌上,“吃吧。”
  “哈哈哈,这才是下酒的菜呢。不看见小冻鱼,我还不要喝酒哩。张妈妈,你弄一杯?”
  “不客气,我老妈妈不会喝酒、”“这一说我就不谦了。”
  端起小酒杯,吱——,一口就是一杯。”
  不坏……喝下去嗝气呢,嗝出气来喷香。小冻鱼搭搭。”
  筷子一起,搛了两条小冻鱼送进嘴里,“不…不坏,呸,呸,就是鱼卡犯嫌,小罗汉鱼倒透鲜的,味道不错,再弄点醋蘸蘸,就更加好吃了。”
  喝着酒,吃着小冻鱼,嘴里罗哩罗嗦的,“不…不坏,着实不丑,呱呱叫……”
  皮五辣子喝了两三杯,不喝了。随用手把嘴一抹。”
  张妈妈,我们就谈谈吧。”
  “好的,你把孙大老爹在日待你的恩情对我谈谈。”
  “要谈到孙大理待我的好处太多了,你听哪一段?听前段我就不讲后段,听后段我就不讲前段,或者丢掉前后说中间段。”
  “还没有谈正文,就先说这些废话了。随你讲哪一段吧。”
  “随我讲嘛,就讲去年冬月里的事。那天一早,我走公馆里起来……”
  “莫忙,你还有公馆?”

  “我住的地方就是公馆。你不要瞧不起我,我那个公馆是雕花门楼子,雪白的墙。枕的鸳鸯枕,盖的金丝被,半夜还有大狐毯悟脚。”
  “你的公馆这么好,你身上怎么这个坏相的?”
  “唉!什么公馆,我说得好听啊。我睡在西门城里后街上的土地庙子里,它不是雕花门楼子,雪白的粉墙吗?夜里弄点稻草盖盖,不是金丝被吗?把土地公公、土地娘娘扳倒下来,泥菩萨做枕头,不是鸳鸯枕头吗?睡到半夜,有一条大黄狗睡在我脚头,满暖和的,这不是大孤毯悟脚吗?”
  “跟畜生睡在一起了。”
  “没得办法啊!记得有一天一早。天降雨夹雪,风又大,我身上冷,腹中俄、腰里只剩六文钱。怎么办呢?上街讹人,讹哪个?雨雪夭,乡下人不上街,店家开门没生意,有钱的人在家烘火炉赌钱,没钱的人坐在家里想穷心思,没处弄钱啊!我想上街找点吃食,拖着坏鞋片子,冒着雨雪,一跳一滑往前走,正走着,迎面遇到孙大老爹。他老人家没有等我招呼他,先喊我了:“凤山呀。乖乖儿子啊!这么冷的天,雨雪交加,你蹲在哪个地方玩玩多好,在外头转什么经?”
  他把我领到后街上一家门堂里。脱下皮袍子。把水头的棉袄脱下来给我穿,又给我二百文,要我买点东西吃。我不要。大老爹还生气;“你就穿起来吧!”
  说他有皮袍子,不会受凉的,回去还可以再加衣服。又说;‘吃饱肚子。找个地方歇歇,不要在外头鬼转。只要你不在街上胡闹,学学好。我心里就安逸了。’大老爹说过走了。我有了棉袄穿,多了二百文,手爪子又作痒了。我跑到西门外叉鸡王二家掷骰子,一把幺二三。先把二百文送掉;再把棉袄脱下来算六百文;又连掷了几把幺二三,棉袄又输掉了。这时候我才觉得身上冷,肚子饿。”
  “你这个不学好的东西,剥衣赌。这怎么好呢?’“我告诉你哪。我离了王二家,冒着雨雪进城,想碰碰运气,讹儿文填肚子。走到月城口,看到一个卖麦芽粮的,蹲在城门圈子里,摇着手鼓,死抽活喊:‘坏破布、坏棉花、坏铁、坏锅换糟吃啊……找把铁锅铲,由早吃到晚;要得多,家里搬里锅…’
  我一听就光火:‘你这个家伙,这种雨雪天,要人家搬里锅向你换糖吃呀?’
  他说:‘五爹爹呀,当真的叫人家拿锅来换糖嘛,雨雪天没交易,说句把开心话打打岔的。今儿太冷了。’
  这时候我想到一个主意了,就问他:‘来啊,可有人用坏衣服向你换糖?’
  他说:“有的。’随即在小木箱子里翻出一条坏裤子。我一望,破虽破,还有裤子形,就把这条坏裤子叠好,破洞裂缝合在里面,又抹抹平,外表象一条好好的旧裤子。我把身上六个钱掏出来给了卖糖的,然后夹起坏裤子到德兴当典去当。”
  张妈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破裤子怎么当得掉?’我有我的门儿。”
  “刘你这个畜生,跟当典里捣蛋了。”
  “我到了德兴当典,走到头柜面前一声喊:‘当当啊!”
  头柜上管事的汪二太爷抹着胡子望着我,‘皮五辣子呀,你当什么的?’
  我说:‘当条宝裤。’
  ‘什么宝裤?’
  ‘宝贝裤子叫宝裤,你望唦!’
  ‘我望望看。’他打开一望,说了声:‘破裤儿不当啊。’甩手把裤子往柜台外头一摔。
  他甩裤子我跳脚;‘不得了啦,我的裤子被你这一摔,跌破了。’”
  “裤子还跌得破吗?只有人跌破皮。”
  “张妈妈。我是居心讹人,找话说的。我抬起裤子往柜台上甩,‘好啊,宝裤跌散了,跟你算总帐!’我往里甩,他往外甩。哪晓得当典里已派人到衙门送了信,县官老爷随即派王淦王二爷把我逮走了。”
  一到县衙门,老爷就升堂。这天值班师爷正巧是孙大老爹。他望着我跺脚;‘你这个畜生啊!棉袄又玩掉啦,二百文也没有啦?怎么想得起来到当铺里捣蛋的?这顿生活逃不掉了。’我跪下哀求:‘大老爹,我是闹了玩的,下次决不去闹了。求你老人家在老爷面前讨个情。”
  时常替你讲清,你可过意啊?’‘我真不过意。’‘去说说看,就看你这个畜生的局气了。哪晓得当典里杵了银子给老爷,老爷是银子重于人情,因此孙大理过去碰了大钉子。老爷怕有人再替我讲情,随即升堂,只说了一句话:‘快把他拖下去打!’站堂的小当差都得到当典里的好处,一齐上,几个服侍我一个,把我拖到堂口往下一捺。裤子一拉,……”
  “这一来要挨打了?”
  还好,执刑的小伙没有得到当典的好处,嘴对着我的耳朵跟我捣鬼了;‘皮五辣子呀,放漂亮些,包你挨不到一板子;你如不买我的帐,嘿,请你吃竹笋偎蹄子’
  他想几个钱,不杵两文给他。他就请我吃竹笋偎蹄子。我皮五辣子吃官司,给我几文还可以,要我花钱靠不住;这个东西想钱想疯了,想起我的钱来了,不过,我细想想,光棍不吃眼前亏,今天如不买嘱他,等刻地我就要变成花屁股,要被人耻笑一辈子。我向他竖了两个指头,低低地说:‘这个,拜托,拜托。’
  他见我跟他打哨语,以为我出二两银子,就低低地安慰我;‘你放心,一下碰不到。’
  老爷将别签子往地上一掼,执刑的小伙举起板子往下打,嘴里数着:‘一啦、二啦、三啦、四啦……’
  只听僻而啪、僻而啪的。其实板头子全踉石头亲嘴。当时,我只觉得有趣,忘掉了挨板子要喊疼。这小伙打着板子提醒我;皮五辣子,还犟呀!不喊疼啊,我加劲打。看你喊不喊!’
  这小伙噱头不小,老爷听了以为他执刑卖力。我听了就晓得他丢底给我,要我喊疼。我就尽嗓子抽:‘求老爷,不能打啦—一!老爷,不能打啦——-!’
  花了下子,二百板子挨过了。其实我的汗毛也没碰到竹板子,就这么肉拓油,吃糖球(原注:意为马马虎虎,表面上好看,说过就算了),算刮过了。老爷又吩咐:‘拿枷把皮五辣子枷起来示众。’
  我一听吓坏了:大老爷怕我这个惯主主会淌口水,要替我围‘围嘴子’,弄枷枷起来示众。怎么好呢?只要今儿被枷一次,今后我就没法混了;再说。这一次如果披枷示众,各店家从此都学德兴当典,杵银子给老爷,我颈项里的木头围嘴子就卸不掉了。我就拼命地哀求:‘老爷,不能枷呀,老爷开恩啊……’
  孙大老爹这一刻顾不得再碰钉子,他走到公案前,打躬作揖,替我苦苦哀求。‘老爷施恩,老爷成全,打过他不能再枷了。千不看,万不看,还看他老子皮宏在世时跟老爷是朋友,跟我们相处得也不错;皮五辣子年纪还轻,每天在外鬼混是不好,但也不犯大法,就这个小而犯嫌的事。今天打了他,就算教训过了,不能再把他枷起来。请老爷多多成全。’老爷点点头:‘今天不看你的份上,定要把他枷起来示众。’大老爹连忙谢谢老爷,又望着我说:畜生,你磕头谢谢老爷唦!’我就磕了几个头!‘谢谢老爷,难为大老爹。’
  ‘畜生,具张海过结滚吧!’
  ‘噢。’我具了一张悔过安分结就走了。
  跑到街门口,那个执刑的小伙子把我喊住:‘老五啊,今天我交情你了,一下子没打到啊!’
  我说;‘你家老爷叫打,你不打怪哪个?’
  ‘少废话,拿二两银子来。’
  ‘什么二两银子?’
  ‘你招呼我的。’
  ‘谁招呼你的?’
  ‘你伸两个指头,拜托,拜托,不是二两银子吗?’
  我说:‘你他妈的想钱想疯了。我皮五辣子吃官司,从来没花过钱。我伸两个指头说拜托,是拜托你打我的屁股,不能打我的两条腿,谁说给你二两银子的?’
  他望着我苦笑:‘好,皮五辣子小伙,大爷上当只有一次,下次落到我手上,非要重重地刮你下子。’
  我说;‘下次再说吧。’他气得要死,跑掉了。”
  我出了衙门,又到德兴当典去,‘二太爷,你们有钱的真狠啊!把我的宝裤跌破了,不但不赔,还把我弄进衙门,打了一顿。老实告诉你,没这种便宜事,老爷能用你的钱,我皮五辣子也能用。你除非打死我,打不死,我还是要当宝裤的。宝裤跌破了,不赔就算,但非当不可。’
  他被我闹得没办法,只好说:‘皮五辣儿呀,我认得你狠,就当,当多少钱?’
  我说:‘起码当五两银子。’
  ‘好,就给你五两银子。可要当票?’
  ‘怎么不要当票?我不是卖把你的。’
  ‘好,就给你当票。’他在柜台上,把条破裤子翻来复去的看了又看,嘴里哼起来了:‘皮……蓝布坏裤儿一条,裂缝三条,大洞五个,小洞九个,破烂不堪,当银五两,存箱。”
  我这一听急了,‘你还扣我的存箱钱么?’
  ‘皮五辣儿呀,这是条宝裤,不能不存箱啊!你放心,不扣你的存箱钱。’
  ‘既不扣存箱钱,把五两我走路。’
  我把五两银子拿到西门城外王二家掷骰子,几把幺二三,又输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我拿着当票,再到德兴当典:‘二太爷啊,再加五两。’
  ‘怎么又加的?’‘加五两,以后赎当一起算。’
  ‘好,就加五两。’我拿到加的五两银子在王二家混了一天,第三天又去当典再加五两。接着,我就天天去。一共弄了四十五两,连我都不过意了。那一天我又去加五两,汪二太爷把我望望:皮五辣儿呀,你一天加五两,加到哪一天呢?我认得你狠,这样吧,宝裤给你,当票给我,两不找算了。’
  我说:‘什么,两不找?我太吃亏了。你若存心要当票,再找我五两,就算了结。’
  ‘好,认得你这个穷老子狠,再把五两。’哈哈,我一条破裤子,混了当典里五十两银子。他刮人的,我刮他的,不算损德。出了当典门,我想想这件事有点儿怪。当典里的老板没这么大方啊。过后一打听,才晓得,为我这件事,孙大理请过客了。他老人家向汪二太爷打了招呼,请他们不要把我朝衙门里送,我要的银子都由他老人家归还。张妈妈,不是他老人家暗中保护着,我老早被送进牢房了。”
  张妈妈听到都入了神,还想再听听,“你说了半天,就说了一条破裤子。”
  “张妈妈,从这件事你就可以看出孙大理在日待我有多好?你想,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岂不是害人吗?”
  张妈妈想想:这件事板成,直接开门见山地谈:“老五呀,我老妈妈子做这个媒,不是害姑娘,是救她的。”
  她把强氏托媒的前因一说,然后问皮五辣子,“你既想报恩,将来替大老爹伸冤,请问,你姓皮的怎好问姓孙的事呢?你成了孙大理的女婿,就可以替丈人伸冤。这门亲事你不答应也要答应,找你这样的人不容易呢!”

  “嘿嘿,我是个宝货。张妈妈,不瞒你说,我也是个人,哪有不想成家之理。不过,世上没有哪个比我再穷了,我不能把新娘子娶在土地庙里,叫上地老爷土地奶奶搬家,让房子给我娶马马吧?”
  “要马马要租间房子。”
  “租房子没得钱。”
  “租间草房能要几文?你不要烦,我有钱。”
  “用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我家里的坏板凳,坏桌子,还有一些不用的东西,都送把你。”
  “洞房花烛那天,不能睡在地上唦?”
  “买张小棚子床嘛。”
  “没钱。”
  “我有。”
  “盖的,垫的也没有。”
  “我老妈妈床上抽条被子,拿个枕头给你;姑娘用的马桶脚盆,流洗用具全由我出,你要赶快洗澡,剃头,买两件好农裳,打扮打扮。到成亲那天,再约几个穷弟兄,穷朋友,热闹下子。”
  “你这些话都是真的?”
  “我老妈妈子这么大的年纪,跟你说过几回玩话的?”
  “张妈妈,你待我这么好,我一辈子不忘你的恩。今后我稍有一点办法,就把你老太接到我家,做我的上人,把你当个活菩萨供在家里,让你享老福。”
  “皮五辣乖乖,有你这几句话,哪怕做不到,我都是开心的。我老妈妈子没儿没女,老苦命,以后还要望你们照应我哩。”
  张妈妈这时趁热打铁了:“皮五辣子呀,今儿就算订亲了。”
  “这,莫忙……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我一文礼金没有,也不要孙府陪嫁,做了亲就断亲,两不通。”
  “好的。就这样,今天就算订亲了。”“好的、就算订亲啦!哈哈哈,我做梦也想不到,不花一文,娶个老婆。”
  皮五辣子把酒壶里的酒喝光,留点小冻鱼让张妈妈尝尝,准备走路。张妈妈进房拿了二百文出来。”
  “拿去吧。”
  “你老太待我这么好,我怎能再要你二百文?”
  “做媒归做媒,二百文归二百文。我老妈妈子说话算数。”
  “好,谢谢你,我走啦I”“你走吧,明早我带你租房子去。你一早要来呀!”
  “你老人家放心,明儿一大早我准到。”
  皮五辣子出了张妈妈家门,到哪里?他没别的地方去,还是到叉鸡王二家去掷骰子,不把身上的钱输光都不安。钱输光了,晚上再到土地庙子里过宿。张妈妈等皮五辣子一走,就到清风闸上送信给强氏。强氏见张妈妈来了,心里好欢喜。“张老太,你来啦!”
  。嘿嘿……张妈妈望着强氏皮笑肉不笑地:“我来了,恭喜大奶奶。”
  “恭喜什么?”
  “我老妈妈子代你家找到了一个宝贝姑爷了。”
  “找的个什么人?”
  “这个人打着灯笼也难找第二个。我先把他的官衔报把你听。”
  还有官衔?什么官衔?”
  “太平神拳无敌手,专吃白大不会东,讹王大帝皮五辣子!”
  “啊唷喂,亏你老太想得出来的,找了个皮五辣子呀。”
  “你大奶奶说的哎,要找个上无片瓦过身,下无立锥之地,六亲不靠,孤单一人,脾气要坏,开口就骂,举手就打的宝货,只有皮五辣子才合格呢。他穷斯滥矣,脾气又坏,二两骚尿子灌下肚,酒疯一发,太平拳一伸,姑娘命再硬,也被他打软下来了。这个女婿,你大奶奶称心了吧?嘿嘿嘿。”
  强氏心里很欢喜:“张老太。这个媒做得好。姑娘命硬,就要这么个人才压得住她呢。请你告诉皮五辣子,我不争较他一个钱礼金,我也没东西陪嫁,两不找,做了亲就断了亲。路上遇到,头掉过去。各走各的路。”
  “大奶奶,你放心,这些事我事先都已跟皮五辣子交过口了。”
  “既说好了,就请你老太招呼皮府,快放轿子来把,人抬去吧。”
  “什么皮府?他睡在土地庙子里,不能把新娘子娶在土地庙里呀?你大奶奶也不要太着急。这样子吧,今日是十月十三,明天十四,我替皮五辣子去找间草棚子;你孙府上不当件事,皮五辣子虽穷,也是他的终身大事。十五这天,要他把靠膀子的弟兄邀约下子,吃吃喜酒,他还要洗洗澡,买买东西。十六是黄道吉日,这天傍晚我带顶小轿子来抬姑娘,好吧?”
  “十六?好的。这块有二十两银子,谢你的大媒,成亲以后,我还要谢你。”
  “嘿嘿嘿,你大奶奶找太客气了,还要再送我二十两银子呀!好的好的。”
  张妈妈心里有话:莫说二十两,二百两都要,越多越好,以后贴补皮五辣子夫妻用。我单要跟你强氏赌个气,你想把姑娘害死,我偏不让好死。”
  大奶奶,十六下午再会,得罪,得罪。”
  “好走啊!张老,十六这天早过来呀!”
  孙孝姑做梦都没想到,再过三天,她要做皮五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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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执刑的小伙没有得到当典的好处,嘴对着我的耳朵跟我捣鬼了;‘皮五辣子呀,放漂亮些,包你挨不到一板子;你如不买我的帐,嘿,请你吃竹笋偎蹄子’ 他想几个钱,不杵两文给他。他就请我吃竹笋偎蹄子。我皮五辣子吃官司,给我几文还可以,要我花钱靠不住;这个东西想钱想疯了,想起我的钱来了,不过,我细...

皮五传奇的幕后制作
创作背景《皮五传奇》改编自扬州评话《皮五辣子》和清代小说《清风闸》。这部作品花费了邹静之两年的时间创作。在创作剧本之前,邹静之了解皮五辣子这个传奇人物,特意仔细看了《清风闸》。在把握住了皮五辣子这个人物的特点之后,邹静之并没有局限于原著的故事构架,而是开辟了一个创作空间。剧中的一些故事...

龙南县17765056614: 请教一段扬州评话 -
殳桑百日: 扬州传统小笑话,不是正规评话,只是讲几个人行酒令,中间有一个人水平差,前面几个人行酒令都说得很好,就这个人说得让人哭笑不得,纯属小笑话.类似的笑话扬州很多,经常有三个女婿一起吃饭谈天,...

龙南县17765056614: 扬州评话皮五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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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南县17765056614: 小时候听的杨明坤的扬州评话,请问在哪里可以买到MP3版本或者碟片?好怀念啊! -
殳桑百日: 扬子江音像店,全是卖扬州本土的京剧评话,很多,你去看看撒,坐66路19路26路4路都能到的

龙南县17765056614: 扬州评话皮五辣子全集mp3怎样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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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南县17765056614: 扬州评书《皮五辣子》在扬州哪个电台有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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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南县17765056614: 侉子的连接处叫什么
殳桑百日: “侉子“总是和粗鲁、野蛮相联系.如扬州评话《宋江·推枣包刘唐混西城》中,写“侉子有意和少年人瞎扯蛮,拿他作作耍“;又写侉子在人群中乱挤,“是人都怕侉子,他就沾光是侉子,人吃了苦,反而不和他噜嗦,让他走“.这个“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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