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萌芽》杂志上的《遇见》,谁有全文,帮忙发一下啊?谢谢

作者&投稿:相彭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07年的《萌芽》杂志上有一篇文章叫做《有所思》,请问谁有全文,帮忙发一下吧~~~多谢多谢啦~~~

当时我醉美人家,

  美人颜色娇如花。

  今日美人弃我去,

  青楼珠箔天之涯。

  天涯娟娟姮娥月,

  三五二八盈又缺。

  翠眉蝉鬓生别离,

  一望不见心断绝。

  心断绝,几千里。

  梦中醉卧巫山云,

  觉来泪滴湘江水。

  湘江两岸花木深,

  美人不见愁人心。

  含愁更奏绿绮琴,

  调高弦绝无知音。

  美人兮美人,

  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

  忽到窗前疑是君。

《红双》{《萌芽》六月刊 王若虚}
红 双




这个世界上阻止未成年人吸烟的主要力量具体到生活里有这样三种:父母,教导主任,肺癌。
然而,对于学生来说,父母的监管力度只限于在家里;肺癌则过于遥远,远得像世界和平真正降临的那天,于是暂时忽略不计。至于教导主任,庞然觉得,他们都是傻瓜。而那些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学生,他们更是傻中之傻,简直不配享受香烟这种东西。
庞然抽烟,庞然未成年,但庞然未被抓住过。
每天庞然坐着公车路过那些职校,看见一群和自己一般大小的职校学生就在离校门口不到十五米的地方吞云吐雾地聊天,他就会想到自己学校那一小撮瘾君子窝在厕所间里点打火机的样子。
你看,同样是未成年,形容他们可以用“群”,而庞然他们要用“撮”——这不是数量的问题,这是意识形态高度的表现。庞然知道那群人能在校门口抽烟,是因为他们学校的校门口不会有马平川那样的老头子监视着空气当中的烟草颗粒活动状况。
马平川是庞然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庞然到目前为止念过三所小学两所初中和一所高中,见过八个教导主任,马平川无疑是第二厉害的(顺便提一下,第一厉害的那位以前是个侦察兵,庞然初一那年他死于肺癌),不是因为他的拳脚、智慧、观察力或者体态容貌上的威严,而是他的鼻子。
他们说马平川上辈子是只狗,不是一般的狗,而是警犬。假如你刚抽完一支尼古丁含量超过七以上的烟,就算你扔掉烟蒂的第二秒钟就把一根绿箭或者荷氏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只要经过马平川周身半径一点五米范围内,他肚肠里的警报器就会作响。庞然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自己学校总有些傻瓜在进校门前都要抽支烟,所以马平川从未失去展示自己鼻子那超人天赋的机会。
金子般的未成年人抽烟法则第一条:不要在早上抽烟。
原因是:尼古丁会从早上七点沾附到你的衣服上,一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完全消散。
当然,马平川不会抓到每个抽烟的学生,因为那些学生不会什么都不做只从他身边经过。假如你这里有一千六百名学生,其中八百个男生,撇去绝对值得信任的不会接触尼古丁的那三百个(班干部、书呆子诸如此类),那么,上帝保佑,你就永远有五百个嫌疑人。
庞然就在这五百个人里面,并且安然无恙。



庞然抽的是红双喜,简称红双。
烟就像人,也分三六九等——红双是全世界普通老百姓生活水平的代表,上去是富人的熊猫中华,下去是民工的中南海大前门。未成年人抽的也大多是红双,不过不是因为消费水平,仅仅因为它是全上海最容易搞到的烟。
曾经有个笨人为了扎台型,带了包黑魔鬼来学校,抽了四口不到,那股浓烈又富有性格的味道就把马平川从楼上引了下来。
金子般的未成年人抽烟法则第二条:不要抽味道太有性格的烟。
原因是:前面已经说过案例了。
假如你想要隐蔽的抽烟,你就必须了解香烟的特性,无论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
庞然对于香烟这东西最早的感性认识,是在初中二年级。那年他们班有个男生在学校附近的自行车库被混混拗分,因为身上油水实在不多,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工作的人很不满,就拿烟头在他脸上烫了个小疤。
这个不幸的人就是后来的典卫诚。
三年之后和庞然同校不同班的的典卫诚受了雄性激素分泌过于旺盛的影响,脸颊上过早的出现了胡茬,并且是很大一片。有了这么多胡子的典卫诚从来不剃,官方理由是越剃会越多,但庞然的理解是他想对自己左脸颊上的伤疤和昔日的耻辱欲盖弥彰。
因祸得福的是,这样的典卫诚只要不穿着校服进任何一家大型烟草酒类集团的营业点,都可以搞到他看得到和买得起的任何烟草产品,不必出示身份证。按照这个优势,典卫诚本来可以成为学校众多瘾君子的英雄,因为只要托他一下,你就能买到琳琅满目的香烟而不必担心是假的。
但是,这所学校知道典卫诚抽烟的不超过两个人。其中之一的庞然对此负有直接责任,当初他只对典卫诚说了一句话:你要是希望他们被老马抓住后咬出来、然后每次出事都第一个受怀疑的话,那你就加入他们的圈子。
典卫诚不是什么老老聪明的人,但跟着庞然呆久了,也就不会很笨。他明白,鼹鼠若是见了太阳,那就永远都吃不到蚯蚓了。所以,当其他烟民躲在厕所里胆战心惊的摸打火机时,这两个人却悠然地在文体楼顶楼天台抽烟。
当然,天台也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其他学生,不过和他们情况不同,是情侣。天台不算很大,但小情侣们依旧故我地依偎在角落里着做些半苟且半亲昵的事情。有鉴于大家做的事情都是在学校地界上明令禁止的,所以心照不宣,你们抽你们的,我们亲我们的,大家相安无事,谁都不会无聊到管别人的闲事。
每次两个人在上面抽烟,庞然都会带四五个橘子,不单是为了丰富内容,更重要的是,橘子皮挤压后喷出来的油性液体的强烈气味能掩盖烟草味,橘子本身的味道也可以去掉些口腔里的烟味。不过为了保险,最后都会喝上一小口装在矿泉水瓶子里的白醋漱口。至于衣服上的味道,天台的风总是很大的,相当一部分尼古丁都随风而去了。
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别人会总以为你是山西来的。庞然的同桌孟菲思不止一次说过,你和你同学就不能中午不吃小笼生煎么?
庞然知道孟菲思怕酸,连番茄沙司都受不了。不过庞然更知道的是,孟菲思有个很老辣的舅舅,姓马,叫马平川,就在他们学校做教导主任。
庞然觉得虽然孟菲思不是马平川的亲女儿(从名字就看得出来,孟菲思是外烟的名字),但不能确定孟菲思没有遗传到一点马平川的鼻子基因。更不能确定孟菲思会不会出卖自己的同桌,向老师或者舅舅告发庞然。
全校最狡猾的烟枪就坐在教导主任侄女的边上,就好比鼹鼠躲在狐狸爪下的泥土里,绝对是种讽刺。
换句话说,这就是命。
因为这个原因,庞然从来不把烟盒带在身边,也不放心让做事情老慢半拍的典卫诚保管。这时项璞就给他出了主意:把烟盒藏在通往天台的楼道上的红色防火箱后面。那个地方很隐蔽,平时清洁工也不会去擦,手往后面一伸就能够到,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查到他们身上。
项璞是这所学校里第二个知道庞然和典卫诚抽烟的人。他是庞然以前的隔壁邻居,今年高三,忙着考复旦。项璞虽然不抽烟,但很乐得给自己的小兄弟出主意,而且人品很好,是庞然信得过的人。橘子啊醋啊的也是他的创造,因为他在化学班,他妈又是化学老师。
当然,没有庞然的谨慎和镇静,也是不行的。

庞然和典卫诚暴露那次庞然自己也没想到。
那支红双抽到一半的时候典卫诚手笨,扔给他的橘子高了,落到天台的另一边,庞然心了骂了一句,起身到另一边去拿,一开始也没在意角落里的一对情侣,反正平时见多了,谁知弯身下去捡橘子的时候听到一声“呀”,才抬起头一看,嘴里的烟立刻落了下来,在天台上被风吹出好远。
孟菲思和一个男生搂在一起的样子事后在庞然看来很好笑,像只小兔子,只差没竖起两只长耳朵。但当时庞然的神情也不怎么好看,两只鼹鼠般的小眼睛也睁得巨大,只差没露出大龅牙(他没长)。
那天午自修的时候两个同桌了一年多的人都特别不自在,孟菲思的修正液笔帽钢皮尺小本子每过五分钟就会落下来一次。而庞然则自始至终都左手撑着脸,因为孟菲思就坐他左边,不过今天没有抱怨他嘴里的醋味。两个人一下午没说话。包括英语课的对话练习,两个人也各看一边,幸好老师没点他们起来示范。熬过下午四节课庞然要留下来做值日生,看着空荡荡的同桌椅子才松了一口气。
未料他做完苦役背着书包刚提着一塑料袋垃圾要往楼下走,孟菲思不晓得就从哪里冒了出来,生硬道,庞然,我有事跟你讲。庞然也不是什么软脚虾角色,想,去就去,谁怕谁。
孟菲思在自行车停车场站了一会儿,说,今天中午的事情,你就当没看见吧,我也当我没看见。
庞然想这自然最好,点点头,道,我中午哪儿都没去,什么也没看见。
孟菲思点点脑袋,继续说,但你以后不许去天台了。
庞然咳嗽,问,为什么呀?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孟菲思咬咬嘴唇,讲,你在那里我就是不自在。
庞然倒吸一口凉气,说,你当你在那里我就自在了?没办法,全校就这么一块地方老师不会查,忍忍吧,以后我就在天台东面,你就在西面,井水不犯河水,我走的时候吹声口哨,你别过来,这样就不会撞见了。
孟菲思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有点头。
其实本来庞然很想问问她是怎么跟那个男生勾搭上的,因为在庞然的概念里孟菲思就应该是那种好好读书好好传闲话的女孩子,自己做作业,上学不迟到,考试不偷看别人,也不许别人偷看自己,体育课长跑老是不及格,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按时回家,并且一辈子按时下去:按时结婚,按时生子,甚至按时来例假——就像上海卷烟厂里生产出来的千千万万的红双喜烟卷儿那样,统一规格,统一长度,统一价格,统一外表,统一内容,统一焦油量,只不过点燃的时间不同,抽完后火光熄灭的时间也不同,仅此而已。
但庞然终于没有问。
男人的嘴嘛,吃饭是主要,抽烟是次要,亲吻是次次要,有时候说话反而是不必要的。
十七岁时的庞然就是这么想的。



庞然最后那次从马平川眼皮子底下溜过,是那天中午,他和典卫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抽了两支烟,刚收起烟盒和打火机,忽然毫无预兆地,马平川进来了。这家餐馆东西不错,所以,教导主任也偶尔会光顾一下,点一碗面或者几笼生煎。
庞然不喜欢“偶尔”这个单词,它往往意味着表象的揭穿和不幸的开始,尤其是偶尔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庞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烟头压在鞋底下,左手拿起桌子上的醋壶倒了一些醋在自己的空碗里,像喝汤一样自然地喝了一口。那家餐馆用的是镇江醋,再好不过。坐在对面的典卫诚动作比他晚了三秒钟,等他用醋漱完口再咽下去时,马平川刚买好东西坐到他们边上。
老师好。庞然拘谨地说了声,典卫诚也跟着点了下头。
马平川看看他们校服上的校徽,也只是点个头,开始埋头吃东西。庞然和典卫诚不失时机地离开那家餐馆。走到街拐角,典卫诚松了一大口气,庞然却拿出一块湿的餐巾纸递给他,道,用这个擦手,仔细擦,还有袖子这里。
典卫诚一看,纸巾上浸着的还是醋,不知道庞然是什么时候弄的。典卫诚说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是冲着我们来的呢。庞然嘴上说怎么可能,心里却也在怀疑,不会是孟菲思这丫头出卖自己吧。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一来孟菲思知道万一自己被抓住了,肯定会把她的事情抖出来,那绝对是发疯的行为,孟菲思应该只会祈求上苍保佑庞然依旧安然;二来真要抓他们,马平川不会挑这个时候,学校天台不是更容易下手么?
多虑了。
吃完饭典卫诚他们班级搞班会,只剩下庞然一个人去天台抽烟。大概因为就一个人,庞然这烟抽得不惬意,刚扔了一个烟头,就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典卫诚的脚步声庞然是听得出来的,没有这么轻,项璞也不会那么有空,所以很警觉地盯着拐角。
出现在庞然面前的是孟菲思,面色死灰的孟菲思。
庞然当时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旋转,想从这女孩脸上看出什么玄机来,手悄悄伸向那个装醋的瓶子,万一马平川出现在她身后的话也好立即行动消灭罪证。但孟菲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讲,你,能给我一支烟么?
庞然原本准备拿瓶子的手抽了一下。
金子般的未成年人抽烟法则第三条:不要让小姑娘在你面前抽第一口烟。
原因是:她们会咳嗽流眼泪抱怨,总之很烦,关键还在于,她们可能会浪费你一根好烟。尤其假如她是教导主任的侄女的话,如果哪天被主任知道了,你会死得比任何地下烟民都难看。
不过庞然还是给了她那支烟,年轻人总是会做些疯狂的事情。出乎意料,孟菲思很熟练的点上烟,吸了口,然后让烟她从鼻孔这里喷出去,又老练的把烟叼在嘴角——一旁的庞然看的下巴都要落下来了。
很奇怪吗?孟菲思看看他的下巴,问道,我抽烟肯定比你早,你信不信?
庞然收起下巴,点点头,下巴再度落下来。
孟菲思又抽了口,讲,我爸是个老烟枪,一天两包,我小学三年级就偷偷抽了第一口烟。
后,来呢?
被他发现了,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庞然耸耸肩,说,那你就不怕今天回家被他……
孟菲思抖落烟灰,打断庞然说,他死了,肺癌。
庞然怔了许久,忽然道:以后还想抽烟的话,烟盒就在楼梯拐角的防火箱后面,抽完了记得放回去。
不问我为什么抽烟?
猜都能猜到,今天就你一个人,失恋了呗。
孟菲思勉强笑笑,掐灭那根红双:他是坏人,比抽烟的人还要坏的坏人。
谢谢。庞然给自己点了一根。
不客气——走了。孟菲思起身,往出口走去。
庞然忽然想起来,回头朝她喊道:来点橘子皮和白醋吧!
孟菲思没转身,凭空挥挥手,开门下楼。
庞然看着距离很近的天空,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掐掉抽了一半的烟,也早早的离开文体楼。

当天下午典卫诚就被抓了。
庞然不清楚典卫诚被抓的细节,因为典卫诚在教导处办公室里呆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庞然当时在上体锻课,正在操场上打篮球,事情是一个刚去过教导处办事的学生干部告诉他的。庞然的第一个反应本来是要冲去班级的,但还是先冷静下来,去了文体楼一趟,没有在防火箱后面找到烟盒。
庞然跑到教导处办公室门口,当时门口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等着看热闹。过了一会儿门“吱呀”的开了,首先出来的是年级组长,然后是脸色发白的典卫诚,跟在后面的就是马平川,以及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如果庞然没记错,那是典卫诚的爸爸。
典卫诚走向教学楼大门的途中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庞然,他看了他两秒钟,原本煞白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年级组长驱散围观的学生,庞然跟着散开的学生离开,听见两个显然是典卫诚班级的学生交头接耳,说典胡子好好的居然就在厕所间被抓了,马平川够神,不过看样子没有交待什么,嘴够硬,看不出来。
等两个人转过拐角,身后的庞然已然不在。
当时孟菲思在教室里,几个不愿意上体锻课的女生都在教室里看书写功课。孟菲思则是因为心情不好。庞然忽然猛地拉开她身边的椅子的时候孟菲思吓了一大跳,皱着眉毛莫名的看着一脸杀气的庞然。
是你说的吧?典卫诚,还有防火箱。
你说什么啊?!孟菲思发觉教室里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
是你说的吧?和他分了,就不用顾及了——为什么不把我也说出来?不相信典卫诚会不说?还是给同桌一个面子?
莫名其妙。孟菲思不理他,埋头写东西。
庞然一把扯过她写的东西,“唰”撕成两半,右手食指指着孟菲思,许久,转身,走出教室,直奔教务处。
庞然没看见自己身后逐渐远去的孟菲思落下无声的眼泪。



庞然从教务处出来的时候是个明天将被宣布领受口头警告处分的人,但却一身轻松。
当然也有人不会轻松了,比如孟菲思。
庞然回到教室理书包的时候班级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但他桌子的另一头,什么东西都还没理,都摊在桌子上。
有人出来,有人进去。
庞然闻闻自己的手掌,淡淡的橘子味,已经弱到很难察觉。他把孟菲思的东西往桌子另一端推了推,把书包放到桌面上,忽然有人敲门板,一看,是项璞。
来,来。项璞见教室里还有几个人,便朝他招招手,
庞然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他去了男厕所。项璞确保每个格间都没有人,才从衣袋里拿出一盒红双喜塞到庞然手里,讲,快藏好,今天中午抽光了你们藏的烟,这是我刚买的,还你。
庞然脑子“咯噔”一下,讷讷问,我们的烟,是你拿的?
项璞点点头,道,最近压力实在太大,就想抽几根烟,你们那里的烟不多,一不当心就挺一根了,我不好意思留一根给你们,就都拿走了,自修下得晚,所以刚从小烟摊买来,本来想放老地方,但听说小胡子被抓了,就没敢放,直接找你来了——对了,你可要当心啊,马平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庞然呼吸不协调,看了他许久,问,典卫诚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项璞看看门口,讲,那是,学校都传遍了,怪典卫诚运气不好,今天中午我在天台遇到他,一起抽烟,结果他的烟头不小心烧到了胡子,我们都没在意,嘿,马平川这老贼,那个老辣……喂,你小子去哪儿?!
庞然第一次在教学楼里跑那么快。
教务处,门紧锁。庞然眼见四下无人,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跳,双手攀上气窗窗台,像做引体向上一样把脸举到气窗口。里面没有要找的人,只有一个老师边看报纸边值班。
同学,你在干吗?!
庞然跳回地面,恍惚看见是一个老师打扮的人站在那里,却根本不理睬他,向自己教室方向跑去,后面的老师大叫:喂,大楼里不许奔跑!!
去你妈的!!庞然不回头,却响亮地回应了他一句。
这一句值一张严重警告处分。
庞然不知道那个人是校长。
庞然就算知道了,也照骂。
那天精神和肉体遭殃的人有很多,比方说有个男生和新交到的外校女生逛街,命不好,选了条不幸的线路,在一条弄堂口偶然遇到一个人。那个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上来问他要不要香烟。
男生说对不起,我不抽烟。说完觉得对方面熟,加上也穿着校服,估计是学校里认识的。
那人像是没有听到,重复说,朋友,买包烟吧。
男生有点懊恼,眼前这个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在开玩笑——可惜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再说一遍,我不抽烟,琳,我们走,别理这个人。说完正要走,对方却拉住他的胳膊,说,你不抽烟,但你一定会收下这种烟。
男生觉得好笑,甩开他的手,问,你倒说说,什么烟我一定会要?话刚说完他身边的女生便尖叫了一下,因为她的新男友被那个人打倒在地。
这一拳虽然力道不大,但打得很准,正中下颚,男生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庞然说,这种烟,叫孟菲思,味道可能有点烈,你要小心。



天要越来越冷了。
庞然站在傍晚的车站,双手插在衣袋里,轻轻左右摇摆着自己的身体。
车子许久没有来,等车的人有很多,未必挤得上。
庞然的右手口袋里攥着两张纸,上面有他熟悉的字迹,每次考试的时候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但字迹的主人每次都不轻易给他看到。
那两张纸是放在他之前未理完的书包里的,是专门写给他的,可惜,没有写完。
其实那两张纸原本是一张,但是却被一个坏人撕成了了两半。
写信的人,她的心,应该也像这两张纸一样吧。
庞然决定不等车,他要走着回家。
庞然今年十七,庞然抽烟,庞然未成年,庞然从未被抓住,但庞然是个笨蛋。
庞然回忆着在那两张纸上看到的每一个字,如此美丽,第一次。
他路过一个小专卖外烟的烟摊,烟贩子不管他身上那身校服,很期盼的看着他,等着他插在衣袋里的手伸出来,拿出一张十块钱,指着自己面前的木板上的琳琅满目,发话。
令人失望的是,男孩什么都没做。
在庞然发愣的时候,两个外地人来买烟。烟贩暂时忘却庞然,忙着生意。等他将钱收进自己的腰包,再抬起头来时,庞然已经不见。但他却发现自己的木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包烟。
那烟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只卖外烟和雪茄。
但那种烟他却再熟悉不过,因为全上海都能看见这种烟,八块钱一盒,叫做红双喜。
简称,红双。

高四那个暑假我在妈妈工作的小镇上过着猪一样的生活,首先是菩萨保佑我被外省的一所重点院校录取,然后我开始将考试前关于这个漫长假期的所有计划统统放逐。每天早上十点半睁开眼,开电视看冗长的偶像剧,十一点半刷牙等着妈妈回来填饱我的胃,午休,五点半醒,在幼稚的动画片中吃完晚饭在搜索任何一档无聊的综艺节目到深夜两点,继续睡。电视被抬到床前面,一天24小时都在床上过,考试之前被折磨的稍微纤瘦的身体象充气一样的发福,而我也没有一点儿想改变的念头,从不下楼梯,每三天洗一次头一次澡,砖头砌成的方正盒子把我与外面的炎炎夏日完全的隔离,没有紫外线,没有黑色素,没有汗水,没有激情……

那是一个同样无趣的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了,满头大汗的醒来,空调不转,电视不明,闭着眼睛去洗澡,裹着浴巾去房间另一头儿的卧室,在两片柜门之间穿衣服,阳光刺眼。突然意识到窗帘昨天被妈妈拿去洗了,现在正挂在阳台上,扭头,对面与我们平行的阳台上站了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孩,正在朝这边看。该死,什么时候后边又多了一栋楼。我一边骂着如今见缝插针的房地产商,一边想着如何惩治这个白占便宜的~~,推开玻璃,冲那边大吼一声,在他反映过来是谁之前冲他做一个“鄙视你”的动作,然后用力在空中挥了两个巴掌,再“咣铛”拉上窗子。心情郁闷,但从此再也不敢洗澡不拿衣服。
一个星期以后,就在我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又是一个下午,一场大雨倾盆而至,空气变的凉爽,我突然就心情很好想要写点什么。面对着白白的A4纸,抬头望着倾斜的雨丝,一些缠绵的情绪开始氤氲。视线一偏,看见对面那个另人厌恶的身影。在意识到我发现他之后,他竟然冲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不见,我在这儿想着怎么丢把飞刀过去,抬头发现他重新出现只是身上套了一件皱巴巴的T恤。他拉开窗子,挥手示意我也把窗子打开,我继续酝酿着重重的杀气,想着能坐在不远之外用眼光杀死他。他先开的口,一口纯正的方言。
“你好啊?”
我不吱声,继续假想着他被我用钝刀子凌迟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搬近来的,以前都没见过啊?”
笑话,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我在这儿住的时候,你们家楼还是一片野菜地呢。
“对了,那天你那样比画是冲我吧?”
就好象你挥刀砍了十几下的仇人突然之间又蹦起来跟你说话了,再也忍不住了,我拍桌子站起来。
“小子,你成心是吧,得了便宜卖乖啊!”我重新又鄙视了他一次,扇了他一次,重重的摔紧玻璃。气愤的无视他在那边动着嘴巴比画着。一句也不想听,流氓,满头黄毛的,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小痞子。

那天晚上我又坐在窗户边看新租来的漫画,对面他们家阳台上亮着灯,他站在高高的架子上象是在修什么东西。空气暖湿,我心里有忧郁了一下他要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用不用去跟他道个歉。正准备伸手先把窗子打开,就看见对面的他四仰八叉的从架子上摔了下来,紧接着,,刚装上去的灯也晃晃悠悠的朝同一个方向坠了下去。
我在这边没理由的前俯后仰,半分钟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支在阳台上一边揉着头对我说,你笑什么。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他,没见过你这么苯的,好笑呗。
阳台上的灯已经灭了,透过他身后的光和嘈杂的音响,我看见他傻傻的笑了。
“你个幸灾乐祸,往后退吧,从你们家四楼摔下去,你就来不及笑了。”
你管我。我再次把窗户关上,雨后仲夏夜清凉的空气在关窗的那一刹那闯近来,我们这样就算认识了吧。

在这个三伏天里,总是下起绵绵的雨,让人迟疑是春天没走,还是秋期提前来了。天气不热,我开始经常坐在写字台前面,而他也时不时出现在对面阳台上,顶着一头刺目的黄发。最开始是有意无意的搭话,到后来话渐渐多了起来,虽然净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但生活竟然好象突然间有了依靠,于是见面成了瘾。每天上午八点下午三点过后,就有两家大开着窗户,然后传来另人乏味的喋喋不休的话语。他说他是南方打工的,我说我是新疆摘棉花的,荒谬但轻松的角色下面我能说也许不适合我的话,问很白痴的问题。都没有想着去问他的名字,就象一场面对面的网上聊天,也许他也一样拥有虚假的身份,但这有什么呢他就象小时侯出现在无数篇看图写话中的小明一样,在我们编造的不同场景中扮演同一个角色,有没有名字都不重要,那我就应该是那小红,只是我都不知道他上没上过学。我在这边照照镜子,写写画画,叠叠衣服,他抽烟,打游戏或干别的什么,我们远远的重复些不经大脑的话,没有任何意义,却又出人意料的乐此不疲。不去猜想他的人品,不用揣测他的性格,轻车熟路仿佛自言自语,只是因为多了一个听众就有些无限欣喜。从来没有经验与这样的对象交往,却又是贯彻心脾的轻松。

“美女啊,我们这样的距离太远了,要不我受累去那边找你吧,要开门啊。”
“我们这边有门卫,你长这么流氓,一看就不让你进来。”
“可不能这样说,我虽然是无业青年,但也不至于对社会造成伤害吧。”
“我们看门的是一老太太,一看你一头黄毛就不是好东西。”
“敢情她没见过美国人民吧。”
“就你,少装国际友人。”
“那我就把她打晕,在警察来之前奔向你,我犯罪可是为你,亲爱的你要掩护我啊。”
“美吧你,来了我也不给开门,直接打110。”
“天啊,你,这么绝情~~我~~悲伤,要跳楼啦。”
“留个遗嘱啊,说与我无关。”
然后他就会推开窗户,做一个要跳下去的姿势,我咯咯的笑,再说,
“骗你啦,我没有钥匙,打不开门的。”
以上这段是我们每天都会重复的对白,在没有话题的时候,在聊到正酣的时候,近乎白痴的话语我们依然兴奋且不知疲倦。其实两个人都明白,我们大概仅限于这样咫尺天涯的面对着,真的出现在面前,还能长的开口么?
“不!我要见你。”
直到有一天我忘了是谁说的那一句“你要下来早下来了,你要真来,我也过去。”然后另一个人说,“下去就下去,有什么了不起。”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楞住了,然后我们约定晚上九点,那时侯夜幕已经降临,含糊不清的夜色会消除彼此的尴尬,然后再衍生出些什么。这是从来没有的经历,我的心里竟然没有忐忑,是因为太过平俗的生活,开始让人对什么都失去了判断,变的只是盲目的想着去经历。

我还记得那天我的样子,有亮片的七分牛仔裤,上面是能露出锁骨的T恤,水钻的发卡,会叮叮响的手链子,还有九厘米的高跟鞋让我站在他面前平添几分骄傲。我们互相打量,然后他拽着我离开了闪烁不定的人影和灯。在小区的最后墙,没有灯,星星也少,各种蚊虫飞过叮咬我露出来的脚踝和胳膊,工地上有叮叮咣咣的机械声,我们各自背靠着墙,却都不先开口说话。突然他站在我面前,撑开双臂把我围在小小的空隙里。
“你害怕么?”轻蔑的语气,还有嘴角狡黠的笑。
片刻的窒息。然后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轻佻的表情对他吹了口气。他放开手,站在我面前,好久之后才对我说,“你晚上吃洋葱了吧。”然后我那份想砍人的情绪又升腾起来。
还是刚才肩并肩靠着墙的姿势,他说话的时候不看我。
“你不是说没有钥匙么。”
“我是从门缝里飞出来的。”傻子。但我不要让自己做那个引起话题的人,这样子会更加挑战。
虽然还是没有多少话,但气氛好一点儿了。过了一会儿他蹲下去开始抽烟,我低下去看他金黄的头发,说,你早应该抽,熏熏蚊子我就不会被咬成这样了。他深吸一口站起来把烟全吐到我这边,在我准备抬手打他时,又抓住我的胳膊,“你不是天天在家闲着无聊么,反正我也是,明天开始我带你出去玩儿吧。”不容质疑的语气。“走吧,回家吧。”我的手链开始叮叮的响,在他身后,在我面前。
有灯有人的地方,他松开手,我转身要走,他在后面问,你有车子么,我回头,没有,他扬扬手,也渐渐转身。我应该问他是不是好人,多傻,好人会自己说出来么。突然间那些充斥着的冗繁课业无休考试以及高深书籍高雅音乐开始渐渐从我脑海里抽离,它们在我心中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象是在等着另一种全新体验的灌注。我,有一种灵魂出壳的快感。

他的自行车,很大,很破,很旧,是那种最古老的带横梁的赛车,与他无袖短裤人字拖的打扮十分搭调。
“坐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我看着他面不改色,他手放开让我上去的时候我却走向了后座。“你的臭技术,我傻啊,这样车子倒了,我还能跳下来。”他慢慢悠上车,我跳上去,然后开始了一场华丽的冒险。

我们踩和大人上下班一样的点儿。上午他一般都带我去饶环城公路,从南环到北环,和汽车赛跑,大撒把冲下破。我最喜欢U型坡,迅速的下滑再飞快上冲,心脏有失重的快感。他说滑板时也有这种感觉,我在后面捶他的背嘲笑他说小子你只在电视上看过滑板吧,然后他转而奔向一潭水坑,水花四溅,染花我白色的鞋子和裤子,和我们一起发出愉悦的尖叫。
下午去的最多的是南沙河,要下了南环,还有很迂回的田间小路,我们的车子颠簸在忐忑的田埂上,冲散过羊群、鸭队,当然也被牛儿抵进刚上过肥的田里。太阳总是晴的很好,我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在太阳底下灼烧变的红痒,然后黑而且适应。夏季的河床变的很宽,由于过度用水,河面浅的可以让我轻易的就从这岸淌到那岸。也被螃蟹咬流血过,也遇见过蚂蟥,当然也摸过鱼。我们玩很多很幼稚的游戏,跳格子,天下太平,打水漂,他打的很好,我就在输了之后不留神的把他推进河里,他就朝岸上的我很使劲的撩水,从来不管我那天穿的是不是白衣服。夏日的午后总是很容易突然就下起暴雨,我们站在河岸看顷刻间农人还有牛羊就消失不见,然后天地变的模糊,远处的林子,近处的庄稼,风雨飘摇,世界都动荡不定的样子。在荒野里淋暴雨,那种感觉,绝不是落汤鸡,落水狗就可以形容的,雨大,风狂,风吹雨打,很疼,但很通透,一次酣畅淋漓之后你会迷恋上甚至期待这种感觉。我们在疯狂的雨里紧紧的拥抱长长的接吻,他总会突然用一只手搂紧我,一只手去捏我的鼻子。第一次他这样时,我是无比的不知所措,好象被没进深深的海里,需要氧气却不能呼吸,沉闷的窒息,我竟然油生种求生的欲望。以从没有的力气把他推开,却看见对面的他笑的仿佛生命垂危。我骂他王八蛋,张口也有泪水流进嘴里,然后冲过去,朝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下去,他紧紧的搂着疯子一样的我,两个人慢慢的滑进泥里。淋雨是件耗损体力的饕餮,当我们筋疲力尽时就紧紧依偎,嘴唇和脸都是黑紫色,呼吸艰难,发抖,仿佛这就是世界末日,而我们是彼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太阳一般很快都会出来,冰冷的四周突然变的焦灼,我们象是烘干机上的湿衣服,很痛苦的干燥,但至少温暖(有一回雨大概一个小时,我们都以为要死了,结果太阳还是出来了)。沿河往下走,一个小土坡后面有一个露天垃圾场,,各种肮脏的东西堆积在那里发霉变质,上天入地,侵润河流污染空气,百年千代的流传后世。有打火机时我们就把它点着,各种颜色的烟雾,各种恶心的气味,还有哔哔卜卜的声响,他就很变态的说,我们两个人的烟火啊。我会给他一拳,然后捂着鼻子乐颠颠的跑开。我曾怂恿他偷过红薯,被发现过两次,第一次被骂的狗血喷头,还陪了身上仅有的五块钱。第二次老伯伯不但没有说我们还送很多花生给我们,可能那天刚淋过雨,比较象吃不饱的孩子吧。从此以后我们俩悔悟农民同志的淳朴情绪还是存在的,然后再也没有干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其实这个时候红薯还不能吃啊。后来我们的乐趣变成拿小石子砸那些小畜生,小羊、小鸡、小鸭之类,他们一般不反攻,而且大部分时候农民都会以自己的畜生不伤人为主。到底还是高等动物嘛,这点儿待遇还是有的。

从南河回来早的话也会沿路去那些更远的地方,比如城郊的小树林或者新建的度假村。有一回我们在树林里迷路了,那天好象我也骑了辆车子,我们在林子里转啊转啊,却发现几乎每棵树都长的一样,而且找了很久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半个小时前确实来过。这种感觉很常见,担当它真实的出现我快要被吓死了。但是,这只是块林子又不是兴安岭,所以虽然没有头绪,但必须要走出去。继续骑在一圈圈近乎周而复始中,树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我们碰到了一个老农,他怀疑我们真的是从县城骑车过来的,因为据他说这里距城至少5公里。在他的指示下,我们有了一条全是上坡的出路,由于恐慌,也由于实在是太累了,我们就那样一个人突然骑快些伸手把另一个拽上去,这样会有些省力。就这样在太阳落山以前我们终于看到了宽阔的马路,奔驰的汽车。他说幸亏今天有两辆车子,要是我带着你肯定是累的出不来了。我准备骂他张口却哇的哭了。还有那些新建的度假村,我都不敢相信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郊区竟然会出现这种奢侈的地方。起伏的小丘,绿荫荫的草坪看上去就很柔软,白石小路,蜿蜒而上通往一幢幢三层小别墅,红顶白墙,矮矮栅栏,虽然在电视里见过很多,但亲临还是会忍不住要骂,真奢侈。虽然是白天,但每幢楼前都会亮着碗口大的百炽灯。一晚四千。山下温泉氤氲着雾气掩映着各种豪华小车,华灯初上,这里一定是声色犬马。他忿忿的说将来一定要在这儿包一栋楼,长年空着,就是不住。我看这个满头黄发穿人字拖的人竟然如此愤青觉得真好笑,可又想想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呢。于是我真的弯下腰笑了,他用石子奋力的去打一盏灯,结果扔了三下它都没有碎,然后我们一边逃跑他一边说下次一定要带吧弹弓来。我心里想你要是换把枪保准一下就好了,可我只是被他拽着一路跑下山坡,厚厚的鞋跟与石质的台阶撞击,咯咯象笑。
有一天妈妈出差,我晚上拉他去吃夜市,金星啤酒,我们俩都是对瓶吹的,我还是挺自信我应该不会在一瓶之内就失去自我保护的能力。玩踢足球,当着他的面放肆的把腿敲起来,白色的鞋跟晃在油腻的盘子上,深陷在椅子里,继续跟他喝酒。然后就有一个光着膀子的胖子过来对我说,小姐酒量不错啊,也陪我喝一杯吧。我眯起眼睛冲他举了一下酒瓶子,身后的他豁就站起来了,酒瓶一摔砸碎在桌棱上,用尖尖的玻璃渣冲着死胖子说,你他妈喝大了吧。我依然保持着原有姿势,慢条不紊的喝着啤酒,说实话,那一刻我心里是很怕的。后来老板过来止住了这回事,开夜市的一般都比较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烤羊肉的架子后面坐了很多不点东西只是闲着打牌的人。老板走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这么好的女朋友别这么晚带这儿来。然后他就凑到我面前笑咪咪的说,他说你不太检点啊。我把他推开,重重的拍50块钱在桌子上,起身,转头,离开。他骑着车子追过来,我当然不理他,他沉默的把我抱到前座上,蹬开车子送我回家。我闻着他呼出的重重的酒气,心里想,也许在某个时候,我会不会是喜欢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痞子的。
生活在有些改变之后呼啸而过,按通知书上的日子,我就要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也许真的是个小民工,但我不是新疆摘棉花的,我马上又要开始规矩的生活,成为规矩的人,这样多彩到没有负担的日子只能出现在回忆里,成为主流的话,生命是要颓废的。也许他也不是个小民工,跟我一样在骗人,那又有什么,世界这么大,我们这么小,就算再次回到这里,只要我紧紧的拉上窗帘。

晚上九点,小区最后墙,他从一开始就在抽烟。
“我明天不能再出去玩了,我要去新疆摘棉花啦。”
“哦,那好玩么。”
“不好玩儿,很累,但我得吃饭啊,要不你养我啊。”
“算了,打工可比摘棉花累多了,一年四季都忙。”
“瞎说,你都闲成这样了,再说现在都机械化了。”
……
我们就这样长一句短一句的瞎扯着,或多或少的牵扯着这个要分开的话题,却都不提重逢。我突然想自己喜欢他也许不是喜欢雨里的拥抱,摔碎的酒瓶,而是我心里渴望的那种叛逃,与这个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一起冒险、疯狂、亲密,这是一件多么惊险的趣事,他成了我这场旅行中的伴侣,我出发的理由,坚持的勇气,所以我应该感谢,感谢他成为某个小明,让我的回忆中多了一段画一样的风景。我想这回儿我的脸上肯定又是些迷离的表情,解风情的人一定会以为那诗意,所以我把头低下去,他伸手过来轻轻环住我,象所有镜头中一样,我们吻别。他伸手又想捏住我的鼻子,可行将一半却又放回我的腰间,没有雨水,他的气息,如此真实的抵住我的喉咙,浓重的烟草香,我的生活,还是需要氧气的。
最后我的手放在他肩膀那个曾经的伤口上,轻轻的问,“还疼么?”
他再次轻蔑的笑了,“多久了,你又不是我家狗。”

有灯有人的地方,我们互相扬了扬手,我转身,抬起头,重新走进那片美的另人窒息的霓彩流岚。

后来,我拉直了头发,换下了破烂的牛仔裤,穿上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校园。我愿意生活再次以这种形式开始,也渐渐接受了它也许波澜不惊的格式。在新生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埋在最后一排垂下密密的刘海想呆会儿该怎么包装自己。上面有个干净的声音说,我叫周织,我记得这好象是个衣服的牌子,笑,心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我听见他说,我来自~~。我抬起头,那个人干净的黑发在日光灯下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白净的运动T恤,简单的logo,透出淡淡的蓝,仿佛有青草的味道,利索的声音,还有很自然的扬起的手上,突起的清晰的指节。时空有些定格,然后我吹开额前的头发往后仰了仰,上面的那个眼神似乎找到了某个方向,我听见他说,
“世界真大,我们真小,但,我很幸运。”
我靠着冰冷的白墙,再次有了灵魂出壳的感觉,却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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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还有很多萌芽的文章.

可以上萌芽网站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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