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十四娘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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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聊斋志异辛十四娘的白话文~

广平有个姓冯的青年,爱上了一个叫辛十四娘的姑娘,并且娶了她。辛十四娘是个美丽、良善的狐女。结婚以后,她规劝冯生,与一些酒肉朋友断绝交往,一日邀冯生宴会,席间公子吹嘘自己文墨,一些无聊文人,都应和称赞,独有冯生指出了他的文词拙劣。公子怀恨在心,其后,公子因调戏婢女,被其妻发觉,打死了婢女。公子又将冯生邀去饮酒,趁冯生酒醉,移婢女尸体于冯生床上,诬告冯生奸杀,被冤入狱。辛十四娘想尽办法,历尽苦难,才救得冯生。

聊斋志异·卷四·辛十四娘
广平冯生,少轻脱,纵酒。昧爽偶行,遇一少女,着红帔,容色娟好。从小奚奴,蹑露奔波,履袜沾濡。心窃好之。薄暮醉归,道侧故有兰若,久芜废,有女子自内出,则向丽人也,忽见生来,即转身入。阴思:丽者何得在禅院中?絷驴于门,往觇其异。入则断垣零落,阶上细草如毯。彷徨间,一斑白叟出,衣帽整洁,问:“客何来?”生曰:“偶过古刹,欲一瞻仰。”因问:“翁何至此?”叟曰:“老夫流寓无所,暂借此安顿细小。既承宠降,山茶可以当酒。”乃肃宾入。见殿后一院,石路光明,无复榛莽。入其室,则帘幌床幕,香雾喷人。坐展姓字,云:“蒙叟姓辛。”生乘醉遽问曰:“闻有女公子未适良匹,窃不自揣愿以镜台自献。”辛笑曰:“容谋之荆人。”生即索笔为诗曰:“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主人笑付左右。少间,有婢与辛耳语。辛起慰客耐坐,牵幕入,隐约数语即趋出。生意必有佳报,而辛乃坐与嗢噱,不复有他言。生不能忍,问曰:“未审意旨,幸释疑抱。”辛曰:“君卓荦士,倾风已久,但有私衷所不敢言耳。”生固请,辛曰:“弱息十九人,嫁者十有二。醮命任之荆人,老夫不与焉。”生曰:“小生只要得今朝领小奚奴带露行者。”辛不应,相对默然。闻房内嘤嘤腻语,生乘醉搴帘曰:“伉俪既不可得,当一见颜色,以消吾憾。”内闻钩动,群立愕顾。果有红衣人,振袖倾鬟,亭亭拈带。望见生入,遍室张皇。辛怒,命数人捽生出。酒愈涌上,倒榛芜中,瓦石乱落如雨,幸不着体。

卧移时,听驴子犹龁草路侧,乃起跨驴,踉跄而行。夜色迷闷,误入涧谷,狼奔鸱叫,竖毛寒心。踟蹰四顾,并不知其何所。遥望苍林中灯火明灭,疑必村落,竟驰投之。仰见高闳,以策挝门,内问曰:“何人半夜来此?”生以失路告,内曰:“待达主人。”生累足鹄俟。忽闻振管辟扉,一健仆出,代客捉驴。生入,见室甚华好,堂上张灯火。少坐,有妇人出,问客姓氏,生以告。逾刻,青衣数人扶一老妪出,曰:“郡君至。”生起立,肃身欲拜。妪止之坐,谓生曰:“尔非冯云子之孙耶?”曰:“然。”妪曰:“子当是我弥甥。老身钟漏并歇,残年向尽,骨肉之间,殊多乖阔。”生曰:“儿少失怙,与我祖父处者,十不识一焉。素未拜省,乞便指示。”妪曰:“子自知之。”生不敢复问,坐对悬想。

妪曰:“甥深夜何得来此?”生以胆力自矜诩,遂历陈所遇。妪笑曰:“此大好事。况甥名士,殊不玷于姻娅,野狐精何得强自高?甥勿虑,我能为若致之。”生谢唯唯。妪顾左右曰:“我不知辛家女儿遂如此端好。”青衣人曰:“渠有十九女,都翩翩有风格,不知官人所聘行几?”生曰:“年约十五余矣。”青衣曰:“此是十四娘。三月间,曾从阿母寿郡君,何忘却?”妪笑曰:“是非刻莲瓣为高履,实以香屑,蒙纱而步者乎?”青衣曰:“是也。”妪曰:“此婢大会作意,弄媚巧。然果窈窕,阿甥赏鉴不谬。”即谓青衣曰:“可遣小狸奴唤之来。”青衣应诺去。

移时,入白:“呼得辛家十四娘至矣。”旋见红衣女子,望妪俯拜。妪曰:“后为我家甥妇,勿得修婢子礼。”女子起,娉娉而立,红袖低垂。妪理其鬓发,捻其耳环,曰:“十四娘近在闺中作么生?”女低应曰:“闲来只挑绣。”回首见生,羞缩不安。妪曰:“此吾甥也。盛意与儿作姻好,何便教迷途,终夜窜溪谷?”女俯首无语。妪曰:“我唤汝非他,欲为吾甥作伐耳。”女默默而已。妪命扫榻展裀褥,即为合卺。女腆然曰:“还以告之父母。”妪曰:“我为汝作冰,有何舛谬?”女曰:“郡君之命,父母当不敢违,然如此草草,婢子即死,不敢奉命!”妪笑曰:“小女子志不可夺,真吾甥妇也!”乃拔女头上金花一朵,付生收之。命归家检历,以良辰为定。乃使青衣送女去。听远鸡已唱,遣人持驴送生出。数步外,欻一回顾,则村舍已失,但见松楸浓黑,蓬颗蔽冢而已。定想移时,乃悟其处为薛尚书墓。

薛乃生故祖母弟,故相呼以甥。心知遇鬼,然亦不知十四娘何人。咨嗟而归,漫检历以待之,而心恐鬼约难恃。再往兰若,则殿宇荒凉,问之居人,则寺中往往见狐狸云。阴念:若得丽人,狐亦自佳。至日除舍扫途,更仆眺望,夜半犹寂,生已无望。顷之门外哗然,�屣出窥,则绣幰已驻于庭,双鬟扶女坐青庐中。妆奁亦无长物,惟两长鬣奴扛一扑满,大如瓮,息肩置堂隅。生喜得佳丽偶,并不疑其异类。问女曰:“一死鬼,卿家何帖服之甚?”女曰:“薛尚书,今作五都巡环使,数百里鬼狐皆备扈从,故归墓时常少。”生不忘蹇修,翼日往祭其墓。归见二青衣,持贝锦为贺,竟委几上而去。生以告女,女曰:“此郡君物也。”

邑有楚银台之公子,少与生共笔砚,颇相狎。闻生得狐妇,馈遗为餪,即登堂称觞。越数日,又折简来招饮。女闻,谓生曰:“曩公子来,我穴壁窥之,其人猿睛鹰准,不可与久居也。宜勿往。”生诺之。翼日公子造门,问负约之罪,且献新什。生评涉嘲笑,公子大惭,不欢而散。生归笑述于房,女惨然曰:“公子豺狼,不可狎也!子不听吾言,将及于难!”生笑谢之。后与公子辄相谀噱,前隙渐释。会提学试,公子第一,生第二。公子沾沾自喜,走伻来邀生饮,生辞;频招乃往。至则知为公子初度,客从满堂,列筵甚盛。公子出试卷示生,亲友叠肩叹赏。酒数行,乐奏于堂,鼓吹伧伫,宾主甚乐。公子忽谓生曰:“谚云:‘场中莫论文。’此言今知其谬。小生所以忝出君上者,以起处数语略高一筹耳。”公子言已,一座尽赞。生醉不能忍,大笑曰:“君到于今,尚以为文章至是耶!”生言已,一座失色。公子惭忿气结。客渐去,生亦遁。醒而悔之,因以告女。女不乐曰:“君诚乡曲之儇子也!轻薄之态,施之君子,则丧吾德;施之小人,则杀吾身。君祸不远矣!我不忍见君流落,请从此辞。”生惧而涕,且告之悔。女曰:“如欲我留,与君约:从今闭户绝交游,勿浪饮。”生谨受教。

十四娘为人勤俭洒脱,日以纴织为事。时自归宁,未尝逾夜。又时出金帛作生计,日有赢余,辄投扑满。日杜门户,有造访者辄嘱苍头谢去。

一日,楚公子驰函来,女焚爇不以闻。翼日,出吊于城,遇公子于丧者之家,捉臂苦约,生辞以故。公子使圉人挽辔,拥捽以行。至家,立命洗腆。继辞夙退。公子要遮无已,出家姬弹筝为乐。生素不羁,向闭置庭中,颇觉闷损,忽逢剧饮,兴顿豪,无复萦念。因而醉酣,颓卧席间。公子妻阮氏,最悍妒,婢妾不敢施脂泽。日前,婢入斋中,为阮掩执,以杖击首,脑裂立毙。公子以生嘲慢故,衔生,日思所报,遂谋醉以酒而诬之。乘生醉寐,扛尸床间,合扉径去。生五更酲解,始觉身卧几上,起寻枕榻,则有物腻然,绁绊步履。摸之,人也。意主人遣僮伴睡。又蹴之不动,举之而僵,大骇,出门怪呼。厮役尽起,爇之,见尸,执生怒闹。公子出验之,诬生逼奸杀婢,执送广平。隔日,十四娘始知,潸泣曰:“早知今日矣!”因按日以金钱遗生。生见府尹,无理可伸,朝夕搒掠,皮肉尽脱。女自诣问,生见之,悲气塞心,不能言说。女知陷阱已深,劝令诬服,以免刑宪。生泣听命。

女还往之间,人咫尺不相窥。归家咨惋,遽遣婢子去。独居数日,又托媒媪购良家女,名禄儿,年及笄,容华颇丽,与同寝食,抚爱异于群小。生认误杀拟绞。苍头得信归,恸述不成声。女闻,坦然若不介意。既而秋决有日,女始皇皇躁动,昼去夕来,无停履。每于寂所,于邑悲哀,至损眠食。一日,日晡,狐婢忽来。女顿起,相引屏语。出则笑色满容,料理门户如平时。翼日,苍头至狱,生寄语娘子一往永诀。苍头复命,女漫应之,亦不怆恻,殊落落置之;家人窃议其忍。忽道路沸传:楚银台革职,平阳观察奉特旨治冯生案。苍头闻之,喜告主母。女亦喜,即遣入府探视,则生已出狱,相见悲喜。俄捕公子至,一鞫,尽得其情。生立释宁家。归见女,泫然流涕,女亦相对怆楚,悲已而喜,然终不知何以得达上听。女笑指婢曰:“此君之功臣也。”生愕问故。

先是,女遣婢赴燕都,欲达宫闱,为生陈冤抑。婢至,则宫中有神守护,徘徊御沟间,数月不得入。婢惧误事,方欲归谋,忽闻今上将幸大同,婢乃预往,伪作流妓。上至勾栏,极蒙宠眷。疑婢不似风尘人,婢乃垂泣。上问:“有何冤苦?”婢对曰:“妾原籍直隶广平,生员冯某之女。父以冤狱将死,遂鬻妾勾栏中。”上惨然,赐金百两。临行,细问颠末,以纸笔记姓名;且言欲与共富贵。婢言:“但得父子团聚,不愿华膴也。”上颔之,乃去。婢以此情告生。生急起拜,泪眦双荧。居无几何,女忽谓生曰:“妾不为情缘,何处得烦恼?君被逮时,妾奔走戚眷间,并无一人代一谋者。尔时酸衷,诚不可以告诉。今视尘俗益厌苦。我已为君蓄良偶,可从此别。”生闻,泣伏不起,女乃止。夜遣禄儿侍生寝,生拒不纳。朝视十四娘,容光顿减;又月余,渐以衰老;半载,黯黑如村妪:生敬之,终不替。女忽复言别,且曰:“君自有佳侣,安用此鸠盘为?”生哀泣如前日。又逾月,女暴疾,绝饮食,羸卧闺闼。生侍汤药,如奉父母。巫医无灵,竟以溘逝。生悲怛欲绝。即以婢赐金,为营斋葬。数日,婢亦去,遂以禄儿为室。逾年,生一子。然比岁不登,家益落。夫妻无计,对影长愁。忽忆堂陬扑满,常见十四娘投钱于中,不知尚在否。近临之,则豉具盐盎,罗列殆满。头头置去,箸探其中,坚不可入。扑而碎之,金钱溢出。由此顿大充裕。

后苍头至太华、遇十四娘,乘青骡,婢子跨蹇以从,问:“冯郎安否?”且言:“致意主人,我已名列仙籍矣。”言讫不见。

异史氏曰:“轻薄之词,多出于士类,此君子所悼惜也。余尝冒不韪之名,言冤则已迂,然未尝不刻苦自励,以勉附于君子之林,而祸福之说不与焉。若冯生者,一言之微,几至杀身,苟非室有仙人,亦何能解脱囹圄,以再生于当世耶?可惧哉?”

广平冯生[1],正德间人[2]。少轻脱,纵酒。昧爽偶行,遇一少女,着红帔,容色娟好。从小奚奴[3],蹑露奔波,履袜沾濡。心窃好之。薄暮醉归,道侧故有兰若,久芜废,有女子自内出,则向丽人也。忽见生来,即转身入。阴念:丽者何得在禅院中?絷驴于门,往觇其异。入则断垣零落,阶上细草如毯。彷徨间,一斑白叟出,衣帽整洁,问:“客何来?”生曰:“偶过古刹[4],欲一瞻仰。翁何至此?”叟曰:“老夫流寓无所,暂借此安顿细小[5]。既承宠降,有山茶可以当酒。”乃肃宾入。见殿后一院,石路光明,无复榛莽。入其室,则帘幌床幕,香雾喷人。坐展姓字,云:“蒙叟姓辛。”生乘醉遽问曰:“闻有女公子,未遭良匹[6]。窃不自揣,愿以镜台自献[7]。”辛笑曰:“容谋之荆人。”生即索笔为诗曰:“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元霜[8]。”主人笑付左右。少间,有婢与辛耳语。辛起,慰客耐坐,牵幕入。隐约三数语,即趋出。生意必有佳报,而辛乃坐与嗢噱[9],不复有他言。生不能忍,问曰:“未审意旨,幸释疑抱[10]。”辛曰:“君卓荦士[11],倾风已久。但有私衷,所不敢言耳。”生固请之。辛曰:“弱息十九人[12],嫁者十有二。醮命任之荆人[13],老夫不与焉。”生曰:“小生只要得今朝领小奚奴带露行者。”辛不应,相对默然。闻房内嘤嘤腻语,生乘醉搴帘曰:“伉俪既不可得,当一见颜色,以消吾憾。”内闻钩动,群立愕顾。果有红衣人,振袖倾鬟[14],亭亭拈带。望见生入,遍室张皇。辛怒,命数人捽生出。
酒愈涌上,倒榛芜中。瓦石乱落如雨,幸不着体[15]。卧移时,听驴子犹龁草路侧,乃起跨驴,踉跄而行。夜色迷闷,误入涧谷,狼奔鸱叫,竖毛寒心。踟蹰四顾,并不知其何所。遥望苍林中,灯火明灭,疑必村落,竟驰投之。仰见高闳[16],以策挝门。内有问者曰:“何处郎君,半夜来此?”生以失路告,问者曰:“待达主人。”生累足鹄俟[17]。忽闻振管辟扉[18],一健仆出,代客捉驴。生入,见室甚华好,堂上张灯火。少坐。有妇人出,问客姓氏。生以告。逾刻,青衣数人扶一老妪出,曰:“郡君至[19]。”生起立,肃身欲拜[20]。妪止之坐,谓生曰:“尔非冯云子之孙耶?”曰:“然。”妪曰:“子当是我弥甥[21]。老身钟漏并歇[22],残年向尽,骨肉之间,殊所乖阔[23]。”生曰:“儿少失怙[24],与我祖父处者,十不识一焉。素未拜省,乞便指示。”妪曰:“子自知之。”生不敢复问,坐对悬想。妪曰:“甥深夜何得来此?”生以胆力自矜诩,遂一一历陈所遇。妪笑曰:“此大好事。况甥名士,殊不玷于姻娅[25],野狐精何得强自高?甥勿虑,我能为若致之。”生称谢唯唯。妪顾左右曰:“我不知辛家女儿,遂如此端好。”青衣人曰:“渠有十九女,都翩翩有风格,不知官人所聘行几?”生曰:“年约十五余矣。”青衣曰:“此是十四娘。三月间,曾从阿母寿郡君,何忘却?”妪笑曰:“是非刻莲瓣为高履[26],实以香屑,蒙纱而步者乎?”青衣曰:“是也。”妪曰:“此婢大会作意[27]弄媚巧。然果窕窈,阿甥赏鉴不谬。”即谓青衣曰:“可遣小狸奴唤之来[28]。”青衣应诺。去移时,入白:“呼得辛家十四娘至矣。”旋见红衣女子,望妪俯拜。妪曳之曰:“后为我家甥妇,勿得修婢子礼。”女子起,娉娉而立[29],红袖低垂。妪理其鬓发,捻其耳环,曰:“十四娘,近在闺中作么生[30]?”女低应曰:“闲来只挑绣。”回首见生,羞缩不安。妪曰:“此吾甥也。盛意与儿作姻好,何便教迷途,终夜窜溪谷?”女俯首无语。妪曰:“我唤汝非他,欲为吾甥作伐耳。”女默默而已。妪命扫榻展裀褥,即为合卺。女觍然曰:“还以告之父母。”妪曰:“我为汝作冰[31],有何舛谬?”女曰:“郡君之命,父母当不敢违。然如此草草,婢子即死不敢奉命!”妪笑曰:“小女子志不可夺,真吾甥妇也!”乃拔女头上金花一朵,付生收之。命归家检历[32],以良辰为定。乃使青衣送女去。听远鸡已唱,遣人持驴送生出。数步外,歘一回顾,则村舍已失,但见松楸浓黑,蓬颗蔽冢而已[33]。定想移时,乃悟其处为薛尚书墓。薛故生祖母弟,故相呼以甥。心知遇鬼,然亦不知十四娘何人。咨嗟而归,漫检历以待之,而心恐鬼约难恃。再往兰若,则殿宇荒凉。问之居人,则寺中往往见狐狸云。阴念:若得丽人,狐亦自佳。至日,除舍扫途,更仆眺望,夜半犹寂。生已无望。顷之。门外哗然。躧屣出窥[34],则绣幰已驻于庭[35],双鬟扶女坐青庐中[36]。妆奁亦无长物,惟两长鬣奴扛一扑满[37],大如瓮,息肩置堂隅。生喜得佳丽偶,并不疑其异类。问女曰:“一死鬼,卿家何帖服之甚?”女曰:“薛尚书今作五都巡环使,数百里鬼狐皆备扈从,故归墓时常少。”生不忘蹇修[38],翼日,往祭其墓。归,见二青衣持贝锦为贺[39],竟委几上而去。生以告女,女视之曰:“此郡君物也。”
邑有楚银台之公子[40],少与生共笔砚,相狎。闻生得狐妇。馈遗为餪[41],即登堂称觞。越数日,又折简来招饮。女闻,谓生曰:“曩公子来,我穴壁窥之,其人猿睛而鹰准[42],不可与久居也[43]。宜勿往。”生诺之。翼日,公子造门,问负约之罪,且献新什[44]。生评涉嘲笑,公子大惭,不欢而散。生归,笑述于房。女惨然曰:“公子豺狼,不可狎也!子不听吾言,将及于难!”生笑谢之。后与公子辄相谀噱[45],前郤渐释[46]。会提学试[47],公子第一,生第二。公子沾沾自喜,走伻来邀生饮[48]。生辞,频招乃往。至则知为公子初度,客从满堂,列筵甚盛。公子出试卷示生。亲友叠肩叹赏。酒数行,乐奏作于堂,鼓吹伧儜[49],宾主甚乐,公子忽谓生曰[50]:“谚云:‘场中莫论文[51]。’此言今知其谬。小生所以忝出君上者,以起处数语[52],略高一筹耳。”公子言已,一座尽赞。生醉不能忍,大笑曰:“君到于今,尚以为文章至是耶!”生言已,一座失色。公子惭忿气结。客渐去,生亦遁。醒而悔之,因以告女。女不乐曰:“君诚乡曲之儇子也[53]!轻薄之态,施之君子则丧吾德,施之小人则杀吾身。君祸不远矣!我不忍见君流落,请从此辞。”生惧而涕,且告之悔。女曰:“如欲我留,与君约:从今闭户绝交游,勿浪饮[54]。”生谨受教。十四娘为人勤俭洒脱,日以衽织为事[55]。时自归宁,未尝逾夜。又时出金帛作生计。日有赢余,辄投扑满。日杜门户,有造访者辄嘱苍头谢去。一日,楚公子驰函来,女焚爇,不以闻。翼日,出吊于城,遇公子于丧者之家,捉臂苦邀。生辞以故。公子使圉人挽辔[56],拥之以行。至家,立命洗腆[57]。继辞夙退。公子要遮无已[58],出家姬弹筝为乐。生素不羁,向闭置庭中,颇觉闷损;忽逢剧饮,兴顿豪,无复萦念。因而酣醉,颓卧席间。公子妻阮氏,最悍妒,婢妾不敢施脂泽[59]。
日前,婢入斋中,为阮掩执,以杖击首,脑裂立毙。公子以生嘲慢故,衔生,日思所报,遂谋醉以酒而诬之。乘生醉寐,扛尸床间,合扉径去。生五更酲解[60],始觉身卧几上;起寻枕榻,则有物腻然,绁绊步履[61];摸之,人也:意主人遣僮伴睡。又蹴之,不动而僵。大骇,出门怪呼。厮役尽起,爇之,见尸,执生怒闹。公子出,验之,诬生逼奸杀婢,执送广平。隔日,十四娘始知,潸然曰:“早知今日矣!”因按日以金钱遗生。生见府尹,无理可伸,朝夕搒掠,皮肉尽脱。女自诣问。生见之,悲气塞心,不能言说。女知陷阱已深,劝令诬服,以免刑宪[62]。生泣听命。女还往之间,人咫尺不相窥。归家咨惋,遽遣婢子去。独居数日,又托媒媪购良家女,名 禄儿,年已及笄,容华颇丽;与同寝食,抚爱异于群小[63]。生认误杀,拟绞,苍头得信归,恸述不成声。女闻,坦然若不介意。既而秋决有日[64],女始皇皇躁动,昼去夕来无停履。每于寂所於邑悲哀[65],至损眠食。一日,日晡[66],狐婢忽来。女顿起,相引屏语[67]。出则笑色满容,料理门户如平时。翼日,苍头至狱,生寄语娘子,一往永诀。苍头复命。女漫应之,亦不怆恻,殊落落置之[68]。家人窃议其忍[69]。忽道路沸传:楚银台革爵;平阳观察奉特旨治冯生案[70]。苍头闻之,喜告主母。女亦喜,即遣入府探视,则生已出狱,相见悲喜。俄捕公子至,一鞫,尽得其情。生立释宁家[71]。归见闱中人[72],泫然流涕,女亦相对怆楚,悲已而喜。然终不知何以得达上听。女笑指婢曰:“此君之功臣也。”生愕问故。先是,女遣婢赴燕都,欲达宫闱,为生陈冤。婢至,则宫中有神守护,徘徊御沟间[73],数月不得入。婢惧误事,方欲归谋,忽闻今上将幸大同[74],婢乃预往,伪作流妓。上至构栏[75],极蒙宠眷。疑婢不似风尘人[76],婢乃垂泣。上问:“有何冤苦?”婢对:“妾原籍隶广平,生员冯某之女。父以冤狱将死,遂鬻妾勾栏中。”上惨然,赐金百两。临行,细问颠末,以纸笔记姓名,且言欲与共富贵。婢言:“但得父子团聚,不愿华膴也[77]。”上颔之,乃去。婢以此情告生。生急拜,泪眥双荧[78]。居无几何,女忽谓生曰:“妾不为情缘,何处得烦恼?君被逮时,妾奔走戚眷间,并无一人代一谋者。尔时酸衷,诚不可以告愬。今视尘俗益厌苦。我已为君蓄良偶,可从此别。”生闻,泣伏不起。女乃止。夜遣禄儿侍生寝,生拒不纳。朝视十四娘,客光顿减;又月余,渐以衰老;半载,黯黑如村妪:生敬之,终不替[79]。女忽复言别,且曰:“君自有佳侣,安用此鸠盘为[80]?”生哀泣如前日。又逾月,女暴疾,绝饮食,羸卧闺闼。生侍汤药,如奉父母。巫医无灵,竟以溘逝[81]。生悲怛欲绝。即以婢赐金为营斋葬。数日,婢亦去,遂以禄儿为室。逾年,举一子。然比岁不登[82],家益落。夫妻无计,对影长愁。忽忆堂陬扑满,常见十四娘投钱于中,不知尚在否。近临之,则豉具盐盎[83],罗列殆满。头头置去[84],箸探其中,坚不可入;扑而碎之,金钱溢出。由此顿大充裕。后苍头至太华山[85],遇十四娘,乘青骡,婢子跨蹇以从[86],问:“冯郎安否?”且言:“致意主人,我已名列仙籍矣。”言讫,不见。
异史氏曰:“轻薄之词,多出于士类[87],此君子所悼惜也。余尝冒不韪之名[88],言冤则已迂;然未尝不刻苦自励,以勉附于君子之林,而祸福之说不与焉[89]。若冯生者,一言之微,几至杀身,苟非室有仙人,亦何能解脱囹圄,以再生于当世耶?可惧哉!”




谁有《聊斋志异》中过于辛十四娘的啊
忽忆堂陬扑满,常见十四娘投钱于中,不知尚在否。近临之,则豉具盐盎,罗列殆满。头头置去,箸探其中,坚不可入。扑而碎之,金钱溢出。由此顿大充裕。 后苍头至太华、遇十四娘,乘青骡,婢子跨蹇以从,问:“冯郎安否?”且言:“致意主人,我已名列仙籍矣。”言讫不见。 异史氏曰:“轻薄之词,多出于士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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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十四娘是一个一心为苍生奉献的小狐妖,红衣佳人,长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虽身为狐妖,但心地善良,与狐狸父亲及十八个姐妹一同寄住禅院之中,因在十九个姐妹中排行第十四,故名。她着意行善积德,以助人为乐、修道成仙为志,希望追求精神层面的超脱。[6] 作品鉴赏 《聊斋志异》在艺术上代表着中国文言短篇小说...

什么叫做不欢而散?请告诉我什么意思
不欢而散(bù huān ér sàn)意思是很不愉快地分手。欢:愉快。散:离开,分手。很不愉快地分手。出自明朝冯梦龙的《醒世恒言·黄秀才徼灵玉马坠》。原文是:“众客咸不欢而散。”翻译是:所有的宾客都不愉快的分手离开了。还有清朝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辛十四娘》:公子大惭,不欢而散。意思...

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大结局是什么
十四娘终于灭妖除魔,与化身豺狼妖物的楚公子同归于尽,在人间灰飞烟灭,冯生为爱妻牺牲心痛,但对大义行为引以为傲,引以为敬,十四娘善行终于感动天地,最终得道成仙。本篇文章来源于大结局剧情网 原文链接: http:\/\/www.dajieju.com\/juqing\/nddsj\/200704129038.html 评论 | 2013-09-26 10:51 热心网友 好像是...

龙葵 扮演者是谁
刘诗诗写于2007年9月14日凌晨,横店(原文出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BLOG)《聊斋奇女子》——辛十四娘 辛十四娘狐妖并不吓人,反而不时地在优美的爱情中以娴熟柔美的舞蹈衬托剧情,把悱恻缠绵的爱情表现得格外动人。在《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单元中,新人刘诗诗以其专业的芭蕾舞功底打造了一个全新的...

刘诗诗资料
刘诗诗写于2007年9月14日凌晨,横店(原文出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BLOG) 忘川情水,含情脉脉的星眸,终究不会忘。 《聊斋奇女子》——辛十四娘 狐妖并不吓人,反而不时地在优美的爱情中以娴熟柔美的舞蹈衬托剧情,把悱恻缠绵的爱情表现得格外动人。在《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单元中,新人刘诗诗以其专业的芭蕾舞功底...

大足县19765764607: 辛十四娘(电视剧《聊斋奇女子》中人物) - 搜狗百科
播旺恺诺: 聊斋志异·卷四·辛十四娘广平冯生,少轻脱,纵酒.昧爽偶行,遇一少女,着红帔,容色娟好.从小奚奴,蹑露奔波,履袜沾濡.心窃好之.薄暮醉归,道侧故有兰若,...

大足县19765764607: 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 -
播旺恺诺: 《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辛十四娘,红衣丽人,美艳不可方物,虽然身为狐妖,但心地善良,与狐狸父亲及十八个姐妹一同寄住在荒郊破落的禅院之中,因在十九个姐妹中排行第十四,故名十四娘.十四娘不似她十八个姐妹一般,自私乖戾以...

大足县19765764607: 辛十四娘出自那里,内容是什麽?
播旺恺诺: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辛十四娘> 详情请见链接:http://www.cnread.net/cnread1/gdwx/p/pusongling/lzzy/155.htm

大足县19765764607: <<辛十四娘>>
播旺恺诺: 辛十四娘是求郡君帮忙,为求百姓于水火,集百年修练为一日,与豺狼妖同归与尽的.

大足县19765764607: 辛十四娘的情节简介 -
播旺恺诺: 醉仙冯子平仰慕辛十四娘的娇容和笑声,冒然访古刹,自荐为婿.辛家痛恨酒徒,推将出门.冯子平精神恍忽,鬼使神差竟来到早已仙逝的姨婆家,发誓戒酒,姨婆欣然为媒.婚后,冯子平经不住酒友的劝说又饮酒无度,最后陷入圈套,被诬入狱.辛十四娘为救冯生,愿意付出三十年阳寿.当冯子平踌躇回到家时,折寿三十年的辛十四娘,骤然变成老妪,寿终正寝.留下禄儿做了冯生的妻子.

大足县19765764607: 赏析“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 -
播旺恺诺: 这首诗说的是唐朝才子裴航巧遇仙女云英的故事.裴航、云英是唐代裴铏所作小说《传奇·裴航》的男女主人公.传说裴航为唐长庆间秀才,一次路过蓝桥驿,遇见一织麻老妪,航渴甚求饮,妪呼女子云英捧一瓯水浆饮之,甘如玉液.航见云英...

大足县19765764607: 有名的狐妖 -
播旺恺诺:肯定要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面去找啦. 聊斋中的十大狐仙 1、《婴宁》 书生王子服在元宵灯会偶遇佳人,他捡起姑娘丢落的梅花,相思成疾.表兄吴生诳他说女子是他的表妹,在西南三十里的...

大足县19765764607: 有谁能介绍聊斋奇女子辛十四娘?
播旺恺诺: 辛十四娘,红衣俪人,美艳不可方物,因前生作孽太深,勾引有妇之夫而导致别人家破人亡,故投胎后被贬为狐妖.她虽为狐仙,但心地善良,着意行善积德,以助人为乐,以修道成仙为志,一次救下书生冯生,冯生不介意十四娘狐妖身份,在舅婆撮合下,两人成亲,十四娘为冯生赤诚真爱感动,愿意放弃修练成仙,欲与冯生轰烈相恋.其间豺狼妖物横行,为害人间,在与豺狼妖物同归于尽时,十四娘善行终于感动天地,最终得道成仙.

大足县19765764607: 聊斋奇女子冯生为辛十四娘做了一首什么诗 -
播旺恺诺: “千金览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 诗的大意为:冯生向辛十四娘表达爱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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