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罗杰斯与Gloria的访谈总结
作者&投稿：革冉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一、访谈整体感受
在咨询一开始，Gloria有些紧张，毕竟面对一个心理治疗大师，而且置身于镜头前，而这个视频可能会被全世界的人看到，换作任何人可能都会感到紧张不安。而罗杰斯的肢体动作、神态表情让人感觉很平和、真诚，也许只是坐在他面前，就能感受到平静。G很快平静下来，并完全投入到自己的咨询过程中。在短短的30分钟里，访谈的进展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第一阶段 来访者因为在在性生活上的问题，向女儿撒了谎。一方面，她幼年时撞见父母做爱的场景让她觉得反感、恐惧、讨厌妈妈，担心女儿也会对性有如此理解，因此害怕她的性行为会招致女儿的厌恶；另一方面，她又担心撒谎的事会影响她和女儿的关系，对撒谎的事感到内疚。她希望能得到权威的建议。
第二阶段 随着来访者对自己感觉的深入探索，发现来访者对自己的很多行为不接纳，她希望当自己无法按照自己的标准行事时仍然能很好地接纳自己。在这里，罗杰斯通过挑战来访者的不一致，让来访者意识到，她不是所有的性行为都无法对女儿坦诚，而是自己不能接纳的性行为才无法对女儿坦诚，所以Gloria看上去是担心女儿不接纳自己的行为，可能是因为来访者无法接纳自己。
第三阶段 G开始探索如何能更好地接纳自己，她期望能通过得到女儿的接纳进而接纳自己。同时希望能得到权威的保证，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不会对孩子造成伤害。在这个阶段，我明显感觉到来访者的肢体动作和语言更有力量了。似乎在和罗杰斯的交谈中，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建议和保证，但是G逐渐厘清了想法，认为应该遵从自己的感觉，对孩子保持坦诚。
第四阶段 G对自己的感受变得开放和敏感。她即时向罗杰斯表达她在咨询中的感受，认为罗杰斯就像自己的父亲一般，感到很亲近。并且顿悟到自己为什么一直追求完美的原因。“他不像你一样，从不认真听我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从不认可我，总是贬低我。前几天我想过这件事：为什么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我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总是希望我能完美。总是要求我好上加好。”
我在看视频时感受到一种全情的投入感，让我联想到我近期在咨询室里放松下来并完全专注于探索自己的感觉、想法中时那种美妙的、被滋养的体验。而来访者在咨询中的明显改变也让我感到妙不可言，引用罗杰斯的话来总结整个历程，“当她感到被无条件积极关注后，她将逐渐能够积极关注她自己。当她感受到被我理解后，她将能够更加愿意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关注自己内心的体验，倾听之前她无法觉察到的意义。如果她能够感受到我的真诚，她将能够开始对自己也更加真诚一点。”
二、访谈中运用的技术
人本主义的核心态度：真诚一致，无条件积极关注，共情理解。对于初学者来说，这是三条需要分别去练习的“技能”，而在罗杰斯身上能感觉到高度的整合，看不出刻意使用技术的痕迹，他所使用的所有技术都是以真诚、无条件积极关注以及共情为基础的。
1、深度、准确的共情
在人本主义流派，共情不是技术，而是咨询师的基本态度。但对于初学者的我来说，罗杰斯在咨询中表现出来的共情和接纳，仍然是需要刻意练习的技术。如使用开放式提问，引导来访者对自我的不接纳做更多探索，当来访者感到困难而陷入沉默时，罗杰斯共情了她的困惑，并给她空间，给予来访者支持。
R：我了解了这份失望，你看我们已经讨论了许多你的想法和感受，现在我们谈到了你的内疚感和你有这样的感觉，你觉得你只有一部分能被别人接受认可？
G：是的。
R：请继续说下去。
G：（陷入沉思中，似乎对从何开始谈起感到有些困惑和困难）
R：我想我能感受到你有种深深的困惑：“我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能怎么做？”
来访者在罗杰斯的鼓励下，开始思索近期的生活，体会到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希望能做到完美，意识到自己很多时候对自己感到失望。谈论的议题从与女儿的关系，转向对自我的不接纳。又如，当来访者反复向罗杰斯寻求答案时，罗杰斯共情到来访者难以通过自己内在的判断标准做决定的无力感：
G：（沉默）是的我有种无助感，我是说，这些都是我的感受，那么我能怎么办呢？
R：你感受到了内心的这些冲突，并且觉得是无法解决的，你对此感到无望。在此，你希望求助于我，而我似乎并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G：是的，我知道你不会给我答案的，我必须自己找到答案。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指导，或是指明我要从哪里开始，这样就不会显得那么得绝望。我知道我可以就这么伴着内心的冲突继续生活下去，我也知道事情总会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我希望能生活得更轻松自在一些，不要那么的纠结，但是现在我无法做到。
R：我想问的是，你希望我对你说些什么？
G：我希望你告诉我：承担应有的风险，坦诚告诉Pammy一切，赢得她的接纳和认可。我同时有种感觉，如果我愿意承担风险告诉Pammy一切，我就可以对所有人说：看这个孩子能接受我，我真的没那么坏。如果她确实知道我是这么地差劲不堪，但仍然爱我，这个事实似乎会帮助我更接纳认可自己一点，就像是在告诉我：其实你没那么差。我希望你能说：大胆去做吧，诚实地面对一切。但是我可不希望这样做会伤害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承担责任冒险的原因。
R：所以，你对于想有个什么样的关系，心里想得很清楚。你想做你自己，你想让她知道你其实没那么完美，你会做些她可能无法认可接受的事情。尽管你对自己有某种程度的不接纳，但是，你期望她能够依然爱你。接纳认可这样一个不太完美的你。
罗杰斯共情来访者的无望和失望感，减少来访者的阻抗，并且引导来访者讲出自己的想法，让来访者意识到她是有能力做决定的。在咨询快结束时，罗杰斯准确共情来访者对“完整感”的体验， 让来访者对自己的感受更加开放：
G：确实如此，但其他时候我没有那种感觉，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判断事情是否正确的线索。
R：你能确切的听到你内心的某些声音，并且意识到：哦不，这不是正确的感觉，如果我做了我真正想做的事情的话，不会是这种感觉。
G：但是也有些时候，我会不管它，继续做，并对自己说：好吧，现在做都做了，下次我会注意。我在治疗中说过许多次“乌托邦”这个词，大部分治疗师都会因此取笑我。但当我跟随着我内心的感觉，并且感觉良好时，我觉得那种感觉就是种“乌托邦”。我喜欢以此来感受和判断一件事是好是坏，我觉得这样的方式挺适合我的。
R：我想，在那些乌托邦时刻，你会感觉到自己是完整的个体，没有矛盾冲突
G：是的，你这么一说，让我有想哭的感觉，因为虽然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但并不能常常拥有。我喜欢那种完整感，对我来说太珍贵了。
R：我猜我们都想常常拥有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让你很感动，是吗？
2、温和的面质，挑战来访者的不一致、矛盾之处
罗杰斯在咨询中表现得很敏感，对来访者的矛盾情感、想法抓得很准确，并运用解释和开放式提问等技术，而几乎每一次面质，都促使来访者对自己的问题有了更深的觉察。面质时，罗杰斯始终是温和的，并且试探性的，让来访者不会觉得被挑战或评价了。
片段一：
G：我有时甚至有些感觉混乱了，因为好几次，当我带男人到家里时，感受到的只有内疚。我甚至试图做些什么特别的安排，好让我在家里能单独和他待在一起，这样孩子就不会发现我的这些事情了，因为我真的很在意她，同时，我也知道我有与男性交往的渴望。
R：所以很清楚， 那不仅是她的问题，或是与她的关系的问题，那也是你的问题。
G：我的内疚，是的，是的，我常常感到内疚。
R：“我如何才能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你意识到你做了一些安排，玩了些花招，以确定你不会被孩子撞到，你意识到你这样做是在逃避内疚感，让自己好过一点，是这样吗？
G：是的，我不喜欢这样，我希望能拿得起放得下自如地在两个选择中做决定，而不纠结。有时我也想自欺欺人，如果不告诉pammy真相，其实也不必那么担心，相信她在发现真相后，自己能处理好。但是我做不到，我想诚实，但又觉得有些地方我自己都无法接受面对。
R：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接受，你怎么可能坦诚地告诉女儿？就像你说的， 你确实有你的渴望和感受，但你对这些渴望和感受的感觉并不太好。
片段二：
G：我希望我能控制住自己，我想说，我无法像以前一样控制自己。出于一个特别的理由，我不能控制，我只是放纵自己，随它去。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我不得不为此感到内疚，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非常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明确直接的答案，我一直在问你要答案。我不指望你能直接给我答案，但是我真的想知道，你有没有觉得，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坦诚？如果我对孩子坦诚一切，我觉得会不会伤害到她？比如，我能这样对pammy说吗？“pammy，我为向你撒谎感到难过，现在我想告诉你真相”如果我告诉她真相，她会被我吓到，会伤心难过，那会让她更加苦恼。 我想消除自己的内疚感，坦诚一切会让我好受点，但是我也不想将这一切都推给她。
R：我理解
G：你觉得这会伤害到她吗？
R：这确实要认真考虑下，我想，如果我这么说可能对你来说显得有些闪烁其词， 但是在我看来，似乎你真正不能完全以诚相待的人是你自己。
G：是的
R：因为你刚才说：无论是和男人上床还是别的什么事，如果我觉得我做的对，如果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那么我向Pammy说不会有任何顾虑，也不会担心我俩之间的关系。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
G：是的，是这样的，现在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短暂沉默）好吧，我想继续这个话题。
片段三：
G：我总是想表现、证明自己是好的，但我的言行总是做不到，我没那么好。我想认可接受我自己。
R：我理解到，好吧，我是这样理解的：听上去， 好像你的想法和你的做法是脱节的，你想认可自己，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能让你认可自己。
G：是的，我感觉我不能认可我自己，比如，我的性生活，这是个很重大的问题。如果我真的与一个男人陷入爱河，崇拜他，爱慕他的话，我想我就不会觉得与他上床会让我那么内疚，并且我觉得我也不会为此在孩子面前找任何借口解释什么，和孩子说这事也不会有任何顾虑，因为他们会看得出来我本就非常喜欢那男人，但有时我只是有单纯的生理上的需求，我会对自己说，哦为什么不呢？我想放纵一下，为所欲为，但事后总是感到内疚。我讨厌面对孩子们，我不想面对自己，真的不喜欢这样，这就是我想说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我觉得自己真的爱那个男人的话，我就不会觉得内疚
R：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我是出于真爱，仰慕等原因和一个男人上床，我就不会觉得内疚，我也不会为此担心和Pammy的关系，我会，嗯，我会感觉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G：是的，这正是我的感受，我知道，这听上去像是我在希望一个完美的状态，但这正是我的感受。而且我也无法停止这种性方面的渴望，我也曾试图这样劝自己说：好吧，我不喜欢自己这样做，所以，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但同时我又有点恨孩子，我想：为什么他们要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这样做难道真有什么不好吗？
R：但是，我也听到你说，那不仅仅是孩子的事，也有你的部分。比如你真的不喜欢，如果那不是出于真爱而和一个男人上床的话。
3、及时性，此时此地，对自己的感受保持真诚、开放的态度：情感表露
G：是的，你这么一说，让我有想哭的感觉，因为虽然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但并不能常常拥有。我喜欢那种完整感，对我来说太珍贵了。
R：我猜我们都想常常拥有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让你很感动，是吗？
G：是的，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我突然间想到：嗨，我能和您谈谈这些真好，我希望你能认可我，我很尊敬你。但是我很遗憾我父亲不会像你这样和我交流，我想说“你要是我父亲那该多好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R：对我来说，你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女儿。（G沉默）但是你真正遗憾的是，你无法与自己的父亲有这样开放的交流。
G：是的，我无法向他打开，但是这全怪他，我想他不许我向他打开自己。他不像你一样，从不认真听我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从不认可我，总是贬低我。前几天我想过这件事：为什么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我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总是希望我能完美。总是要求我好上加好。是的，我为此觉得遗憾。
R：你尽力做到他喜欢，满意的样子。
G：是的，同时我也反抗他。
R：是的，当然
以上片段中，除了对来访者的共情外，即时向来访者表达了自己此时此地的感受，来访者在此状态中，可以更安全地探索，并且体会到对自己的不够接纳，可能来自父亲对她的严苛要求。
此外，罗杰斯还运用了比喻、解释等技术。
三、我的感受
1、咨询师的人格和访谈的艺术。孙平老师之前的课上讲人本主义，提到罗杰斯，评价他是一个高度内外一如的人。而在我短暂的练习中，我深刻感觉到，内外一如是一项对咨询师非常高的要求。它不是技术，它渗透到人的人格底层，但是通过刻意练习也许也能逐渐达到，但是确实比较难。而这大概是罗杰斯的天赋吧。
2、我仍然停留在理论层面，会用理论去套来访者，比如来访者为何如此在意能否做到坦诚，来访者对自己不够接纳的态度，来访者对纯生理需求的性行为的矛盾态度等等，这些是否源于和父母的关系，而当我开始想要探寻这些问题时，就很容易脱落此时此地。也许在实际的咨询中，我甚至可能会先入为主。而罗杰斯认为每个个案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了尊重来访者，针对这个需要拍摄的案例事先没有做任何准备。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罗杰斯的内外一致。这种态度让他在实际咨询中，可以真正处于关系中。
3、来访者多次提到希望能得到建议、指导，而不是坐在这里反复咀嚼这些情绪感受，也许会让我感到无力，还是自恋的问题，
4、文化差异。在中国人的文化观念中，我们一般不会公开谈论性，而父母更不可能向孩子披露自己的性行为——并且觉得这是很自然、正常的事，反而是父母如果主动跟孩子透露自己的性观念、性行为等可能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所以在咨询刚开始时，我很不理解Gloria为何会如此纠结于是否要向孩子坦诚自己与其他男人的性经历。所以在实际咨询中，要觉察到自己的价值观，并尽力保持价值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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