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2008年刊中的一篇文章

作者&投稿:涂汤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最小说2008年8月刊王小立的那篇文章~

  08年8月?是《我在你身边》吧

  1
  那应该是一句很重要的话,但眼下的我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确切的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视野所及之处只有大片大片的白。
  用[白]来形容我眼前的这个世界,其实也不恰当,那毕竟是颜色的一种。而事实上,我身处的这个地方,应该是没有颜色的——它只是一整片无色透明的混沌。
  没有景致。没有气味。没有声响。是这样的世界,我明明存在于其中,却又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一如我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却又无法从这意识里找到自己。
  思考上升到哲学辩论的层面,只会让我越发迷惑起来。犹如踏至沼泽的双足,看似触及地面,却在同时陷进了虚空。

  ——这里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诸如此类的问题虽然矫情,但此时它们却像流水线的工程般,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以及最俗套的……
  ——我……是谁?

  2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里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不只是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腿、我的身子,它们此时也都像是流进海洋的溪流般,被吞噬进这一整片虚无。我既看不到它们,也无法触碰它们。
  但我却知道它们是确实存在着的,我甚至能感受到它们紧绷的肌肉下脉脉流动的血管。
  一如我的记忆。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我究竟是谁。我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不知道自己的性别。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所知道的是,属于我的[过去],消失了。
  是的,我用了[消失]这个词,因为我知道这同时指戴着[拥有],曾经拥有。
  我不解这种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但确实,确实是有一些什么,它们一如我的身体四肢,看似不存在,却又能感知到某处正缓缓舒展开的能量。

  ——曾经拥有过的。
  ——非常非常重要的。

  是……什么呢?

  3

  记忆犹如一片空白的写字板。突然被人劈劈啪啪那地键入了什么。我屏了息地看过去,似乎是个句子,但明晰于表面的却只有零碎的几个单字。
  一个是[我]字。还有一个,是[你]字。
  而剩余更多的,则像是被油纸蒙了大半,只能自边缘看到一点隐约的轮廓。
  单凭两个字的线索,显然无法拼凑出什么具体的内容。但我却依旧止不住地将它们反复拿出来念诵。这种做法有些好笑,也很单调。但我却无法将其停止。它们存在于我的脑,像是烙下后被风干的什么印记,表面残损,同时却又稳固犹如已历经了几百万年。
  “我……你……”我喃喃着。过了一会又将顺序变换成了“你……我……”
  事实上依着怎样的顺序排列也只是毫无意义,但我念着它们的时候,体内便仿佛催生出了一股力量,这力量既熟悉,又遥远。同时又无比巨大的,让我不得不继续将它们反复地念下去。

  比起记忆消失的不安。存在于我心间,更多的,却是无法将这句话拼凑回来的不安。
  我想,那一定是我整个记忆里,最不可以、也最不应该被遗忘的什么存在。

  4

  我看到了那张脸。
  或许是应了时间的流逝,也可能是缘于先前莫名羞愧的催化。那些寥白于我脑海中的所在,此刻,终于浮现出更多的痕迹。
  我于是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女孩的脸。目测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头发留了很长,被扎成乱糟糟的马尾甩在肩膀后面,前面的刘海则稀稀拉拉地从额头一直盖到了鼻尖。这样也就看不清她的眼睛。但按着那一条条从脸颊沿至嘴角的泪痕,也可以估摸出那里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她就这样低头立于我的回忆,身上的睡裙宽大犹如麻袋,囫囵将她的整个身线吞咽了进去。只能隐约看到肩膀因哭泣而带出的抽搐。
  我不清楚她是谁。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但这场景如此熟悉,它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像冰雪里摇曳出的火苗。我还未来得及为这光亮而雀跃,就率先被它烫出了揪心的痛。
  揪心的痛。
  要如何去定义一种感觉。愕然?悲伤?无奈?惊异?抑或更多的什么。在眼前女孩出现后的某个瞬间里,这些情感就如海洋里数量庞大的迁移鱼群,它们以密集的姿态穿过我的身,突如其来,却又仿佛是理所当然地。最终只在水面余留下无数朵细小的旋涡。

  “你……是谁。”我在心里朝她问过去。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

  5

  这个世界里,应该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的。我曾经这样认为。
  而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时间]是一直存在着的,最开始的时候它像放置于冰箱上格的牛油,被冻结成了凝固的块。直到那个女孩出现,它才得以重新融化流动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7、8岁,到之后的12、3岁,然后是16,7岁,以至于眼下的20岁出头,我确实在眼前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时间的流逝。
  马尾变成了短发,再是烫卷。
  睡衣变成了校服,再是套装。
  而我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有一张瘦削的脸,肤色苍白。眸子软而漆黑,像是被炙夏里融化的柏油路面。
  并不是多么好看的面孔。却又熟悉亲切得得让我无法将视线移开。那一定是我曾经注视过无数次的脸庞——我想。
  是我自己的吗?抑或是别人?
  属于我的过去里……会有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吗?

  6

  有什么自回忆里露出了端倪。
  犹如极短的线头。我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却又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它扯得更长。这种感觉叫人十分难受。而当我的视线对上眼前的女孩的脸时,便越是心神不宁起来。
  眼下的她,看起来已将近23、4岁的样子。样子却始终没有过多的变化,苍白的肤色、漆黑的眸子,乃至于脸上的表情——虽然长大成人的她,已不会如年幼时哭得肩膀抽搐,但却始终没能褪下眉眼间的忧伤。
  那似乎是一张……永远也无法快乐的脸。
  为什么不笑呢?
  我动了动嘴,想对她说些什么。即使这个世界不存在声音,但我却相信她能听见我所说的话。
  我甚至直觉她会因此露出笑容。

  可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许应该改成,我忘了自己能说什么。

  7

  那个句子。那个或许能让她展露出笑脸的,很重要很重要的句子。
  但我忘了。

  [她]

  0
  那句话。他对我说过三次。
  我以为我一次也没有相信。

  1
  我不相信他。
  这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自己父母所抛弃,从小就认定了[自己是被嫌弃的孩子]的话,那么,她会成长成如今这般扭曲的人,套用一句课本上的话来说,那也是非常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的罢。
  我不相信他。就像我不相信这个世界。
  从小我所能接触的大人,除了[周院长]、[梁大爷]、[黄阿姨]之外。就只有附近的那些总是拖着小孩在街上溜嗒的中年大妈。
  她们总是带着一张悲天悯人的脸看着我。却会在转头的瞬间朝她们的孩子做出“再不听话就让你跟她一样进孤儿院。”的恐吓。
  我于是知道。[孤儿院]这个词,并不仅仅是名词。更多时候,它还是一个形容词。
  被人讨厌。被人嫌恶。被人抛弃——是这样的意思。
  而我,就是在这个词境里长大的孩子。

  2
  我是7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他的。
  那一年我刚刚意识到[孤儿院]所指带的涵义,这三个字带出的冷酷意味,犹如脖颈间的的重锁,在我还未懂得去习惯之前,满心想的,都是逃离。
  7岁的某个深夜,我终于逃了出去。
  穿着睡衣。光着脚丫。没有钱。没有朋友。除了怀抱着一个[不想呆在里面]的念头,我几乎一无所有。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晃到了黎明时分,终于在又累又饿更多的是惶恐下,将自己缩进某个门口哭了起来。
  然后,在吱嘎的开门声里,我看到他从我身旁的门里探出了脑袋。大概是因为刚刚睡醒,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朦胧,但很快又像是被吓到似的睁圆了一圈。
  然后他将门拉开,走了出来,从门旁边挂着的小箱子里变戏法一般地拿出了两瓶牛奶。朝我看看。将其中一瓶递了给我。
  “别哭了。”他说。
  他说完便朝我说了那句话。

  那是他第一次朝我说那句话。但我并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所知道的,只有那瓶被封在胖嘟嘟的瓶子里,乳白色的牛奶。
  那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牛奶。

  3
  后来我知道他比我大两年。刚搬来这条街道没有多久。而他家距离孤儿院不过百米的距离。我在那个深夜里,赤脚所踏过的漫漫长路,最终也不过是兜了个大圈。

  这些都是后来他告诉我的。在我被重新送回孤儿园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两年后我被同街的一户人家收养,离他家的距离便又更近了一些。有时他会特地将他家的牛奶省下一瓶给我。而这个习惯就这样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了我们高中毕业。
  是的,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上的同一所的学校——距离我们居住的街道最近的那所民办学校。
  从小学到高中都可以直升,所以我想,这也算不上是缘分。
  而他比我早两年毕业,考进了就近的某所大学。他希望我能继续做他的学妹。但我没有。我急于拥有自己的生活,高中一毕业便应聘进了某家公司,匆匆忙忙端起社会人士的姿态。
  我并不相信我和他之间存在着什么[命运的羁绊]。所以一年后,当我在公司的电梯里再度重遇他的时候,确实感到了不小的震惊。
  而这依旧和[命运的羁绊]毫无关系。
  “我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他的口吻轻描淡写“所以我才选择来这里啊。”
  “……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我不是说过嘛——”他顿了顿,朝我说出了那句话。
  那是他第二次对我说[那句话]。
  他说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线。这让他的声音听来带了一点可爱的低哑。就像一个随口的玩笑。
  ——我以为这不过是个玩笑。

  4
  半年后他升职进了主管的级别。从此不再需要像我们一样,时常就加班到晚上的8,9点。但他却依旧会在我加班的时候,在办公室里多呆上3、4个小时,等我一起回家。
  久而久之,便也开始有女伴摆出一脸高中女生的暧昧朝我问出[××是不是喜欢你哦?]之类的八卦。而我的回应则永远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
  有些东西,知道了,就会想去相信。而相信了,就会受到伤害。
  所以我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我还是知道了。在我22岁的某一天。
  那是个和平时并没有更多不同的夜晚。我和他走在加完班的路上。路灯沿着街亮到了尽头,走过的时候偶而会听见昆虫翅膀撞击在灯泡上所发出的滋滋声。这响声很微弱,覆盖于他的声音下仿似不曾存在。
  那是他第三次朝我说出那句话。然后他顿了顿,将那个一直以来所被我逃避知道的什么,告诉了我。
  “我喜欢你。”
  “一直都很喜欢。”他说。他的声音因了四周的静籁而显得异常清晰。
  但我依旧没有相信。无论是[那句话],还是所谓的[喜欢]。对我来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使现在如何的美妙,最终的归宿也只是被遗忘在记忆以外的荒野。
  既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5
  那场巨大的灾难,是在我拒绝了他的表白后的半个月发生的。

  那个晚上之后,我曾以为我们会就此形同陌路——但事实上,并没有。
  “才没有那么轻易放弃。”第二天见到他他依旧和以往一样,摆着一幅轻描淡写的姿态,却做着没心没肺的发言。
  我承认当时我是有一些感动的。但是眼下,我却无比地宁愿他会选择[放弃]。

  是的,如果[放弃]的话,至少就不会像刚才那样,为了保护我而被蜂拥的人群挤得狠狠撞到墙角——伴随着那很响的一声[咚]所传进我耳边的,是源自大地深处沉重的轰鸣,更多的是身边人群尖叫的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鞋根踢踏的声音,头顶天花板崩裂的声音。

  地震的声音。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扑面涌来,最终汇聚成惨白色的浪,以巨大的绝望,将这座17层的写字楼以及一切的理智、光鲜、高高在上的存在,在瞬间扑灭成渺小的点。
  “不要发呆呀!”他捂了捂先前被撞到的头,然后伸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拨开我身边不断撞过来的人群。 “快点跟上来!!”
  他的手大而温暖。带着些湿润的质感,是汗吧。我想。
  整个过程有如造梦,直到他拉着我跑到楼外的平地上休息了好几秒后,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和他都平安脱险了。
  “……谢谢啊。”惊魂未定地,我朝他看过去。
  “嗯?”他似乎有些发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么客套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嘛……”

  ——我不是说过嘛……
  这是他说那句话之前,惯用的开头。
  我以为,这会是我第四次听到他说那句话。
  但是我没有。
  他的肩撞到我的手臂,连带着他的整个人。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以一张纸的姿态软软的滑落在地面。
  在我右手的掌心里,是大团暗红的湿润,犹如雨天里盛放的花。
  ——我曾以为那只是汗。

  话末的省略号在空白中以无尽的姿态延绵下去。


  6
  那句话。他对我说过三次。
  我以为我一次也没有相信。

  而[我以为]的意思,通常是[我错了]。


  [终•他们]

  已经有将近30年了,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有时候她回忆起30年前的那场灾难,常常会觉得恍惚。“就像一场梦呢——”她总是一边伸手抚平他额前翘前起的头发。一边笑着对他说。

  如今的她变得很爱笑,她笑时眼睛会像他般弯出软软的弧。这就让她想起他,想起他在那个寂凉的清晨里,在那个空荡的电梯间,在那个宁静的星夜下,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对她笑。他的眼弯出软软的弧,原本聚集在瞳中的光被这笑意挤出来,就这样照亮了她的心——她相信他。

  那是她历经了自己的半个人生,才终于换来的[相信]。

  无论他会不会再醒来,无论他会不会再记起。在他因严重脑震荡而变成植物人的这些年,乃至往后更多的时光里。她都,不会让他辜负她对于他的这份信任。

  所以。
  所以啊。

  “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有一天,梦见就是在这么一个车站,你说,我们一起去哈尔滨吧。长途汽车要坐上几天几夜?在梦里我却没有想这么多,连忙奋不顾身地和你拥抱,生怕慢一秒就来不及,醒来不知会有多么懊恼。雨下了好几天。我站在阳台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发个短信给你,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许你在外出,左手托着箱子,右手撑了伞,根本来不及看。其实这半年我已经去了两次北京,不信给你看照片。我也不知道这是逛到了哪儿,逛了多久,之前真的没有想过要找你,真的,就是突然觉得如果身边有个能替我拍照的人就好了那个电话你大概没听见吧?我只拨了一秒钟就给摁了。在南锣鼓巷买了只熊,傻兮兮的毫无特色。只不过眼神有点像你。别不承认,就是因为太像你了,我连亲他一下都不敢,我怕你能感应到,之后躲我更远。如果我和你之间有一点点什么过去该多好。你在拥挤的楼梯上踩到我的脚,或者投篮的时候,将球丢到从场外路过的我的脸上。哪怕被洗拖把的脏水泼到脚都没关系,可是,校园这么小,不知道我们的距离从哪里来的这么大。记得某次年纪烧烤,我偷偷地站在你负责的烤炉对面,隔着烟看你。我猜我的隐形眼镜就快要被烤化了,不然怎么会双眼生疼,直到半夜也无法入睡。或者是你烤出的鱼太辣,辣得我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打喷嚏呢?最怀念毕业散伙的时候,大家还没怎么喝,你就晕了,到处跟人抱.你是不是把我当男生了?我真希望你知道认错人,那样的错误也许会让你记忆深刻,可是怎么可能,你抱完就倒了。听说你换了一份工作,那个大厦我曾经路过,但是忘记抬头看。听说你在爬山的时候摔伤了腿,想知道你有多难受,我便总是试着从很高的台阶上往下跳。听说情人节的时候你买了一盒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就突然好想看你们亲吻的时候,是不是比任何人都甜蜜。还有一些事情。比如,我寄过一张明信片给你,写了一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扔到家门口的邮筒里,我写的是学校的地址,可是其实那时我们都已经毕业两年多了。我们之间有多少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答案是: 所有事。你能模模糊糊记住我的背影就不错了。玻璃窗的外面是铁丝网拦住了远处延伸过来的湖。玻璃窗的里面映着我举着相机的双手。我给每一个驻点拍照,是想要以后有机会可以指给你看,喏,我去过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去这些地方的时候我都在想你。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分明我们之间从头到尾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到底是什么在叫我念念不忘?为你做的梦中有有了尾声,在告别的时刻,我竟然还记得你说要和我去哈尔滨的那件事,依依不舍地问你,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郑秀文有一首歌的名字叫做《爱你是我一生中的理想》。我应该还没有这么伟大。我只想和你能再靠近一点,哪怕是,可以在同一间电影院里看了同一场电影,在同一间饭店里点了同一道菜,在同一间KTV里唱着同一首歌,在同一间旅馆里做这同一场梦。即使想到你我还会眼眶温热或者心跳骤停,这些都已足够。

  是2008年2月号中的
  叫做《无道轮回·爱》 自由鸟的

  人生就是一片漆黑的大海,
  没有任何航船可以轻易横渡。

  文/自由鸟

  这是一个关于一个女子同一个男人之间五世轮回的故事。
  这是关于禁断之恋的故事。
  这是关于不惜一切代价去承受欢爱和痛苦的故事。
  这是爱。
  某种兽类的爱。

  “英俊的先生、漂亮的小姐,请问需要算命吗?”
  一个貌似流浪乞丐的中年女子径直走到阿由和小可的面前,微笑着问道。
  “不用,谢谢你。”阿由随手抽出张纸币想打发她走。
  女乞丐束手静立,叹了口气:“先生和小姐是命运中背负着无道轮回的人。我只是想劝奉几句。也许荒谬而不中听,就当是疯话吧。”
  第一世里,最初的小姐你,是燕国的一名女伶,伟太子丹弹奏古曲,只因为荆轲赞了一句:“好美的手啊!”太子丹便将你的手砍下作为礼物送给他,以美人手赚英雄心。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荆轲前往秦国刺杀秦王嬴政,壮志未酬身先死,血溅金銮。第一世,他欠你一双手。
  第二世的小姐你,是富家一位千娇百媚的千金,在一次庙会上偶遇秀才尾生,掉帕拾花,一见钟情。两人悄悄相约再见黄昏的燕幽桥下。次日尊父却命你相亲,无法赴约。尾生痴憨无比,怕你来时见不到他,只等得河水涨潮也不肯离去,他抱着桥柱直至溺水而亡。这一世,你欠他一条性命。
  第三世的小姐你,是钱塘名妓苏小小,不守贞洁只守美。“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鬃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你义助一个落魄书生数百银两上京赶考,他中举后另娶妻室,再也没有回来。19岁,你病死在西子湖畔。这一世,他欠你一份恩情。
  第四世就是今生此刻。你倾慕是谁自己知晓。但这一世依然有缘无分,无法厮守在一起!宿命的红绳将你们两人死死缠绕,是难以解开的姻缘,却又永远没有结成姻缘的一天!如果不忘记他,你的一生将会很惨烈!
  我毫不怀疑你们之间的爱。但是小姐,我劝你离开这位先生。忘记他,不要再回头。

  女乞丐说完以上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小可和阿由紧攥着的手由于太用力交握,骨节处透出绝望的白。阿由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虽然取下放在口袋里,但那一圈戒指留下的印痕却格外清晰。印证着他和她的不可能。
  不伦的恋情。被道德唾弃的唉。在所有人看来,只是情欲使然。
  但要她怎么才能忘记?!哪怕背负再惨烈的命运也无法忘记!!——

  三年前,在19岁的年纪,小可独自一人乘飞机去遥远的北方。去见阿由,她的情人。要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单身出门,第一次乘飞机。花光了所有的钱买了往返的飞机票,坐上一架摇摇晃晃的麦道小飞机,在母亲痛楚的眼神中起飞、盘旋,飞向终年寒冬的北方。半途遭遇到高空强烈的气流,空中小姐把小可按在座位上绑好安全带,她闭着眼睛想:不可以死啊,我还没见到他哪!他在等我,我一定要握到他的手之后才能死!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也要选择同他在一起,直到天地灭迹、星辰粉碎。
  胸腔深处对于他的爱,是死亡般无法抗拒的。从没对第二个人有过如此深刻的感情。这种强烈的感情郁结在基因里,好像一个不可割绝的器官般生长。
  他同东北朋友连华为了小可的到来特地买了新的椅子,空着的椅子在北方等她。他当时一贫如洗,除了讨债的以外几乎没人愿意去看他。之所以他会去买椅子,只为等待她的到来。一个31岁的、以匪类身份成长起来的男子,等待一个未谙世事的年轻女孩的到来。
  兽类的爱。不计后果和代价的爱。令人绝望的爱。
  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过相似的爱情,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自杀般地付出过。是的,在19岁的年纪,没有钱、没有名誉、没有衰老、没有颓废......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正可以倾其所有地付出。
  想不到未来。
  竟然没有坠机。他同朋友一起来机场接那女孩,两个帅气英俊的男子,一般高的个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都身穿着黑色皮衣和深蓝牛仔裤,看起来神采奕奕,孩子般充满了兴致。三人簇拥去吃用脸盆装的东北骨头汤、唱歌。此时,连华是第一次见到小可,而阿由则是第二次。
  在KTV房间里,阿由唱了一首张信哲的《白月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上/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你是我不能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往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去补偿
  曲调凄凉而华美。阿由握着话筒的手也微微发凉。
  回到连华的单身男子公寓,一人一间房休息。淋浴器突然出了故障。阿由端着水盆进来,帮她脱去鞋袜,替她洗脚。这是她第一次被父母以外的人接触到自己裸露的双足。
  她哭了,难以入睡。他打了热水挤了毛巾来替她擦脸,父亲似的命令道:擤擤鼻子。她却止不住哭泣。他只好把她横抱起来,走去他的房间。
  窄窄的单人床上,她蜷缩在他赤裸火热的胸前,好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猫。
  情人们被情欲煎熬。他的吻让她那么想要。他亲吻她每一寸皮肤,从头发到脚趾。他浑身发颤,他说从来没有这样遭受折磨。怀里哭泣着的小小女孩,肌肤柔滑好像深海里一尾悲伤的人鱼,令他无法忍心染指却又无法放手。她简直是个恶魔。让人怜惜的恶魔。让人一边想撕碎她蹂躏,一边又想哪怕损毁自己也要保护她......
  屋子外面是零下十五度的寒冬,冰霜在玻璃上结出蓝色的花纹。路灯的光芒打在天花板上,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静谧动人。这一夜便是永恒。无可比拟。像凝固在画布上的瞬间。无边的蔚蓝。
  隔壁的房间里,连华将头深埋在自己的被窝里,他发现自己居然那么痛苦。3个月来,小可在长途电话里一直叫他大哥,冲他撒娇,他却从来未把她当小妹看待。直到今夜见面,连华更确定自己早已对她暗生情愫。
  听到阿由抱着小可走进他房间的脚步声,听到他们压抑的喘息,连华感到心脏处出现一个漆黑的空洞。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三人一起去滑雪。看到用滑轮车将皑皑白雪铺倒在山坡上的滑雪场,小可笑得直不起腰来。穿上长长的滑雪板,从坡顶向下滑落,风在耳边掠过,闭上眼,就好像在飞翔。一左一右两个英俊的男子,呵护着中间哪小小的骄傲公主。
  似乎有歌曲在小可心中响起。男孩在我左边,男孩在我右边,男孩在我前面,男孩在我后面。只有,只有一个男人在我心里面。
  小可和阿由坐上搞笑的狗拉雪橇在冰封的湖面上游玩。不远处,连华发疯般边打着一匹老马,在坚硬龟裂的泥地上撒开蹄子奔驰。他只看见他们的笑,没有看见他们的泪。他们也不知道他心底的泪已成一条冰封的河流。
  回去的出租车里,连华自觉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小可和阿由并肩坐在后座。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播撒在雪地上,穿透车后窗玻璃,映射在两人的发丝和肩膀上。
  两人垂落在座椅上的手碰触在一起,随后紧紧相拥。只是这样手指间的交缠,已经让体内的情欲燃烧到制高点。小可面色绯红。
  小可又开始哭泣。哭泣中饱满了纯洁的堕伤。阿由的儿子在千里之外另一个城市,才刚满一岁。他的妻子身有难以治愈的疾病。今年春节过年的钱都是问兄弟们借的。
  明知道这是北方的末日,情人爱的末日。但无法抵挡,无法停息。

  时来运转。
  阿由和朋友共同开发的项目获得关注和投资,他们在北方大城市注册公司,2年的时间里,公司资产迅速上升过三千万。合作人猜不出原因,阿由突然提议进而转攻南方市场,大费周折将公司全部连根拔起,人马全部移植到南方。小可所在的城市。
  他所从事的行业与小可就职的公司有联袂,阿由曾有意让小可进驻他的公司,但被小可拒绝。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恋情。他以自己独到老辣的手腕在很多关键点处扶持着小可。但从来不在她面前诉说。
  阿由的事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市场销售业绩成为一个神话,在南方,他也一跃成为行业新贵。
  为了庆祝,他们驱车去了苏州。车辆奔驰在寂寞的公路上,田野清冷,月光皎洁。阿由柔声告诉小可他所知道的连华的秘密。关于连华深爱着她的秘密。时间过去3年,她已经22岁。阿由和连华都已经33岁,但她和连华始终都还是单身。
  他们住在苏州最豪华的酒店。圆形的大床宽阔无边,好像平静的白色海洋。床单上的褶皱如同折翅的蝴蝶,诡异艳丽。似乎暗有所指,又似乎完全无意义。
  阿由的躯体宛如少年,洁白,瘦弱,纯洁得如同一羽鸽子,但意志又如同雄狮般强大。灵巧的手指和火热的躯体......这一切都依旧令人迷醉。
  “在你心里,我是你什么人?”
  “情人。”
  不发生真正性爱的情人。柏拉图式的情人。
  情人。这两个字的含义开始变得更加深刻宽广。但其实小可更愿意把他叫做爱人。唯一的爱人。因为深知不会再爱一个人如爱他那般毫无保留、孤注一掷。这样的爱情不在理智之中。会让人执著到死。同时也是最愚蠢的、最没有廉耻的、最伤害他人的、最可被人唾弃的。爱。
  午夜,依然没有入睡。阿由点起烟,小可披散着长发的头依靠在他胸前。落地窗外是蓝潇潇的夜。
  阿由说起去年在青岛,某夜,突发奇想去海边游泳。他们三个朋友说走就走,驱车到了海边,脱了衣服穿条内裤就扑到水里去,当时天还很冷,那晚月黑风高,浪把他们卷得离岸远远的。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一片。只有大浪一波一波地摔过来,砸得他们牙齿打架眼泪模糊,但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游......
  小可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听,感到胸口堵得慌,因为他一年前某夜的恐惧也深刻传到她心里。阿由从小不善,在老家是有名的恶少,独身出去讨债的时候也动过刀子切得对方屁滚尿流。但他说,小可,我那夜真的怕了,我从来也没有怕过,但那夜我真的怕极了。
  小可没有流泪,但为他的恐惧流血,在心里。
  人生就是一片漆黑的大海,没有任何航船可以轻易横渡。

  阿由买了一只1克拉的钻石戒指,盛装在深蓝天鹅绒的盒子里送给小可。小可并没有戴在手上。她把戒指穿上银链,当做项链。闪烁的钻石隐藏在锁骨之下一指,好像胸口前陈列着的一个秘密。
  潜入大洋深处。海面上明媚的阳光可以同很多人分享,但海水深处的黑暗、孤独、恐惧和忧伤却只能一人独尝。那是一永恒的秘密,因为只给过一个人而成为一个不可诉说的秘密。
  有朝一日,我们都将成为历史薄片似的书页、碎片,而不复鲜活贪欲的年轻姿色。岁月的年轮将无情碾过肢体,将青春彻底毁坏破碎,只有体内的欲望永恒年轻。这呆板的生活终有一日也会成为旧画布上凝美的作品。我们对于情人全部的爱欲和思念,都将统统被封入一个黑色罐头,在海难发生之后漂浮于洋面之上,成为留给幸存者、打捞者的礼物。

  他曾说过娶她。如果她嫁给别的男人他一定会疯掉,他会在他们的婚礼上送花圈。
  她还是骄傲的公主,她认为自己能控制这场爱情的暴风雪。她以为他只是一场情欲的导师。她自私冷漠的内心能承受欢爱也足够强大到承受疼痛,或者承受热爱过后的离别。如果没有离别,告别的必然是她。公主一定会让骑士黯然伤神。
  但她没想到,老天给了她离别,却没有给她告别的时间。
  她也没想到,她会甘愿承受惨烈也不愿忍受别离。
  一切来得太过迅速,好像天降下的灾祸。

  秘密的度假结束,回到城市后的一个月后,阿由和小可的公司都应邀参加一个国际性业务洽谈会。阿由知道小可出席,便放了手下业务员的大假,自己亲自去开会。
  飞机横渡蔚蓝海洋,平稳飞行的空中客舱内,乘客们正说笑着用餐。突然有3名男子掏出枪指向全体乘客,并控制了驾驶室。竟然遭遇劫机。匪徒通过呼叫器向机场和警方提出勒索巨款的要求,遭到拒绝时决定杀死一个孩子实施恐吓。
  阿由为阻止匪徒暴行挺身而出,匪徒向他开枪,小可来不及想,以闪电般的速度飞扑挡在他的胸前。
  砰然一声震动。血珠在空气里失重般飘浮。她的发丝间有香。唇边竟然有笑。
  至死不悔。
  我们恋爱,我们劫机。为着某种不可救药的执着挺身赴死,干脆利落。生命如此荒诞不经,上帝残酷地赋予人类放肆任性的权利。
  当他睁开眼,见着的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汪洋。苍穹是深紫的,好像成熟的葡萄。他躺在鱼背上,巨大的蓝色的海鱼,脊背宽广像一片岛屿。风送来发丝间的香,和她微笑的眼眸。她站在鱼鳍旁,微笑有如佛陀般安详。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她告诉他这是黄泉之海,脚下所乘的是冥府之鱼。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话别。她告诉他不必难过,因为她是为青春期的冲动、暴虐和天真而死。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媒介。可能是他,亦有可能是她所爱上的任何一个男子、第一个被称之为是他的男人的人。死于年华、死于爱情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一切同他毫无关系。
  阿由愕然,他大叫着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谎!这只是一场噩梦,当我醒来时,小可,我们一定好好躺在海边的沙滩上!
  噩梦中,紫色的天空里有长着三只眼睛的幽冥鸟飞来,将他据起,一声长啸直上云天,消失在地府通向人间的甬道深处。他被获准生还。
  小可独自站在冥府之鱼的背上。鱼开始下沉潜游,已为魂魄的小可依附在鱼背上哭泣。眼泪飞翔在黄泉之海里,有脆弱但优美的形状,发着淡淡光,向海面升腾。
  海底空旷的沙滩洁白细腻,海浪催生出鱼鳞的波痕。
  一身黑衣的冥王分开海水,席卷起滔天的巨浪,漫步到她面前。他被女孩的冷酷和柔情彼此交织的灵魂深深迷住了。他求一个吻,来做交换,来割断她左手尾指上的无道轮回之红绳。
  令冥王吃惊的是,竟然遇到了她的拒绝。她只求冥王让他忘记她,然后在下一个轮回里再次相逢。她还要他,她无法停止爱他,那种爱太强烈了,直入骨髓,吃尽了她全部的灵魂。
  冥王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现实世界的人类是最多情也是最无情的一代,没有信仰、没有宗教,唯有自我体验。他们很容易爱上谁,也很容易彼此遗忘。因为没有经历过战争、饥荒、病疫的恐慌,丰富的物质让他们的精神脆弱无比,受不得一点委屈和伤害。在被抛弃之前先抛弃他人是他们自保的终极武器。他们的感情世界如辽阔的夜空般璀璨糜烂,需要无数火流星的点饰。
  但冥王说:迷人的女孩,在你的心里,虽然冲动狂热、虽被禁断,我却看到了一颗明亮耀眼、永不坠落的恒星。这就是你全部的爱。如此强烈。几乎把我黑暗的冥府照耀成了人间。

  阿由在医院里醒来,劫持飞机的匪徒被警方以计引诱落入法网。小可是在劫机事故中唯一罹难的受害者。警察展开调查,他们给他看小可的照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年轻的警员很吃惊:“他只是被流弹擦中了肩膀,脑袋没有摔坏,怎么就忘了她呢?她为了救护他而死!”上了年纪的老警察抬了抬帽檐,沉声道:“那个女孩只有22岁。就让这一切成为一个谜吧。”
  是的,这世界上有多少隐秘的爱情,秘不可宣,沉在大西洋底,同海盗船上失落的宝藏一起等待被海水侵蚀、被鱼类吞吃。可以燃尽自己全部的肢体去爱一个人,点燃火花,只为他能在生命码头找到余烬和温华。等待他,直至死亡。
  一年后,阿由携全家去了澳洲。
  13年后的一个夏天,他同妻子、一双儿女在夏威夷度假。从小在澳洲长大的女儿接受多重文化的教育熏陶,她读《飘》、也看张爱玲。她告诉父亲要把张爱玲的小说《心经》改成连环画。他似乎有点记得,那是讲女儿爱上父亲的故事。女儿说她自己生来就是画画的、体内一定富含着毕加索、梵高的细胞。她觉得自己是个安详的疯子,离开精神病患只有0.5公分的距离。父亲微笑了,说女儿是真正的天才。
  女儿拿出一幅画,说这是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突然间涨潮了,太阳落下去,紫色月亮升起来。海水一片漆黑,没有边际。
  画上是他和她,阿由和小可。14年前初春的某个午后,他们在苏州城幽会。苏州观前街玄妙观里,树阴之下散落着茶几和藤椅,走累的香客或游客三三两两休憩。他同她坐在露天的圆桌旁,一个乞丐模样的流浪女子给他们算命,就在那里说出小可同他永远无法结合的乱世姻缘。
  他的身体被呼啸而至的记忆所击中,全部关于小可的回忆如同撕开堤岸的海水一涌而至。灵魂被刺穿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精神裂成碎片。
  14年前为他而死的女孩如今幻化为女儿站立在他的面前。他不敢肯定,是因为曾经是他的情人,为了一场毫无希望的绝爱轮回而成为今天的女儿,还是她本来就一直希望成为他的宠爱、他的血液器官、他体内一颗蠕动的精子而成为他前四世的恩人、爱人、失去双手和翅膀的小小飞鸟?
  他无法确定,生命如此咄嗟。

  过了很多年,大约有三十多年,他已经垂垂老矣,妻子已经故世。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得满地都是,明晃晃的,好像他年轻时对她说我爱你那一夜的月光。他已经如此苍老了,虽然英挺的痕迹仍在骨骼深处,但他已是个暮年的老人。那双手、那褶皱的皮肤如同枯叶。
  他膝盖上放着女儿从埃及寄来的相片。她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不再漂亮。但她的眼睛里有种永恒持久的美,只有他看得出来。她自25岁离开家,在世界各地流浪,从没有告诉过父母婚姻的状况。他从一些朋友那里得知,她终没有结婚。一如还是一个处女。
  他恍惚间记起玄妙观里女乞丐所说的关于轮回的疯话,记起那关于无道轮回的残酷传说。在那前四个轮回里,几乎每一世的他都没有夺取过她的贞洁。她为他保守的贞洁。年老的处女,好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焚烧而死的贞德。
  他在阳光下流泪。好像个孩子。他曾经是个匪类,差点杀过人,有十几次险些被人杀死。他有一颗坚硬无比的心,曾经想过去出家。然而却永远无法逃离她。他的情人、他的女儿、他那天真暴虐、处于疯狂边缘的孩子。
  阳光依然年轻,几乎永恒。
  他爱她一如前世。他和她都是大地的孩子,同样产生于地母深邃幽暗的子宫,拥有同样轻浮狂躁的灵魂。他无法挣扎。
  她爱他。

  爱情已经平息,如同冰冻的汪洋,依然深邃,却死寂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一种病症。爱情缺失症。再也没有一份爱情可以与此相比,心中的黑洞也永远无法弥合。
  他在东北温暖的阳光下流露出的笑容——;
  他骑自行车在烈日下奔波——;
  他说一定为她保驾护航直到她掌握所有的工作要领为止——
  这一切,仿若隔世。淡淡然如同荷花的苦香。
  一生只可能有一次这样的恋情。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他的名字就隐藏在这两句诗里,这是他们的第一世。自战国开始的永恒的恋情。
  无论彼此间如何伤害、冷酷无情。当有人向他开枪时,她都会挡在他的身前。
  正因为她自私、冷漠,酷得简直不像人类的孩子。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明天。所以,她愿意挺身赴死。
  等待来世,成为他最挚爱的小女儿。


请问最小说08年12月刊的是不是本大书啊?
十二月的的确是大本,两本,白金纪念版,特地停刊一期,有小时代2.0虚铜时代的连载。2009年的会改动一些,上半月 最小说+最漫画 12.8 下月刊 最映刻+I WANT IT 12.8 详情 《最小说》的官方网站http:\/\/www.zuibook.com 《最小说》的百度空间http:\/\/hi.baidu.com\/zuibook 《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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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选刊》2008年第6期 文章名称作者荐稿人姓名及文章出处 你能证明自己是正常人吗 刘燕敏 杨 松摘自《东西南北》最后的遗书 习习 马永碧摘自《知音海外版》爱我的人请举手 袁小明 张小雷摘自《百花》被谋杀的开拓者 彭武胜 陈 新摘自《格言》青春的邮戳 羽毛 姚...

你是无法企及的光 单良 是最小说哪年哪月刊登的呀?
2008年6月的最小说 另附全文 你是无法企及的光 by.单良 关于你的回忆总是要事过境迁后才变得更加清晰。 那天收拾抽屉里的东西,突然发现去年你写给我的信。黑色的墨水挺拔娟秀的字迹。翻开信来读内容,才发现原来可以背得滚瓜烂熟的字句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甚至读起来也开始觉得恍惚,怀疑这是写给自己的么。 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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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2008年11月号总第11期)Through My Eyes 连续栖息 By My Secrets 微热(终篇)锦年 碧云女子 梦见市 饲料·床单 青春祭 西决(四)花绳 懦弱者组曲 摩登剧场 翠绿的静音 金琐碎 大风 小时代[青木时代](二)青春白恼会(八)下垂眼 全国三十六强作品选登 北城以北 喀纳斯游记 杉 我不...

最小说2008年7月刊上写的关于TN文学之新比赛的宣传语是什么?
这是偶自己一字一句打出来的,珍惜啊!!!这是在过去的这一个30天里,我们所拥有的the next;平均每一个礼拜,tn需要处理的稿件达到了1055万字;平均每一个小时,tn诞生21个新的参赛选手;平均每一天;the next团队每个人工作11个小时;平均每一分钟,论坛讨论专区就会有一个新回复发布;急剧增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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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池县17759794597: <<最小说>>2008年四月号中落落在专栏里写的那篇<<星>>,网上哪里可以找到??
撒怪来氟:http://book.sina.com.cn/nzt/youth/lit/zxs0804/index.shtml郭敬明主编:最小说08·第四期(精选)落落专栏:星(1)落落专栏:星(2)

渑池县17759794597: 寻求最小说上的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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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池县17759794597: 洛洛在最小说08年第9期上发表的文章的内容 -
撒怪来氟: 落落--微热(中) a “朋友”这个词还是有趣的. 敬子进入高中后第一个朋友,是皮肤黑黑的美理.平日里看来和普通女生无异,却有紧张症,在台上作自我介绍,说到“我姓川崎,名字是美理”,这样短短一句话,也会过分拘束的把双手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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