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5.18建乐队南燕被灭 宠皇后北燕易主

~ 5月18日

建乐队南燕被灭

宠皇后北燕易主

统治后燕国的慕容家族，被北魏皇帝拓跋珪逼迫得分成两块:一块在如今的山东半岛，称作“南燕”;一块在老根据地龙城一带，叫作“北燕”。

可两个燕国都不长久，这里先说“南燕”。

南燕王慕容超（本年24岁）有一次在南郊祭天，突然一头怪物窜出:长得像条红毛老鼠，大如壮马，猛地扑到祭坛边。刚巧这时天气变了，大风呼啸，日头无光，帐幕和仪仗刮得漫天狂飞。【（408.2）超祀南郊，有兽如鼠而赤，大如马，来至坛侧。须臾，大风，昼晦，羽仪帷幄皆毁裂。】

燕王很恐惧，问太史令（天文台长）成公绥:“我犯了什么罪过，老天爷会这样生气变脸呢?”【超惧，以问太史令成公绥】太史令说:“事情很清楚:陛下信用奸人，诛杀贤良大臣，百姓赋税繁重，劳役不断，闹得怨声四起，上天能不发怒吗?”【对曰：“陛下信用奸佞、诛戮贤良、赋敛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

燕王当即宣布大赦，免除奸臣公孙五楼的官职。可过了几天，觉得若有所失，又把他请了回来。【超乃大赦，黜公孙五楼等。俄而复用之。】

入冬，冰天雪地。都城旁边的河水却没封冻，哗哗直流，像夏天一样，这是反常的现象。燕王心里犯嗨咕，问李宣是怎么回事。

李宣的脑子很灵光，连声叫好:“这是好事呀，吉兆呀，河水挨近都城，都城里住的是天子，天子就像太阳和月亮，照得河水暖融融的，当然不会结冰了。”燕王听了，心花怒放，立刻赏赐李宣一套官服。

正月初一，燕王朝会群臣。他觉得自己的乐队太简陋，气氛不隆重，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也难怪，两年前，他把一百二十名宫廷乐而献给了后秦国，用以换回被扣留的母亲和妻子，现在当然觉得冷清了。他决定到南方去抢人，补充乐工。【〔〔409.1〕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以补伎。】

有人反对，说这可是无端挑衅，自找麻烦，得不偿失。他严厉地训斥大家:“你们不懂什么叫谋略，别管我的事，等着看结果吧!”【领军将军韩辺曰：“先帝以旧京倾覆，戢翼三齐。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仇敌，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二月间，他派出三名将军领兵偷袭宿迁县，抢回男女二千五百人，交给太乐府，练习乐舞。【（409.2〕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

这一回出击得了甜头，燕王又发兵攻打济南，停获一千多人。【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馀人而去。】

抢劫有功的，都封为候爵。这事是由尚书公孙五楼一手经办的。所以百姓传出口号:“欲得候，事五楼。”【国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大臣们也厌恶公孙五楼，暗里嘲戏说:“黄犬之皮，难补狐表!”说公孙五楼当上国家的头号人物，好比用狗皮补缀狐皮袍，不配。

刘裕看到南燕不断抢劫人口，决定出兵讨伐，很快就打到南燕都城广固，把它包围起来。

燕国尚书张纲到后秦求援转来，被刘裕抓住。张纲是位技术专家，像春秋时的公输般一样，会造攻城的器械。经过再三说服，张纲投奔了刘裕，帮刘裕制成云梯和雷车，准备攻城。【〔409.7〕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

燕王得知张纲投降，十分震怒，不问好死，把张纲的母亲抓来，吊在城头，一刀一刀，残酷地肢解了。【〔409.10〕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超怒，县纲母于城上，支解之。】但这也无济于事，因为长期围困，城里人缺乏粮食，普遍发生疾病，抬不动脚，暗中逃跑投降的日夜不断。【〔410.2〕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

尚书悦寿知道大势已去，劝燕王投降，要不然就让出王位，找一条变通的办法。【尚书悦寿说超曰：“今天助寇为虐，战士调瘁，独守穷城，绝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苟历数有终，尧、舜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慕容超流着眼泪说:“国家的兴亡，是天命决定的。我宁愿跃马横刀战场死，也不能口含玉蟹跪着生!”【超叹曰：“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好一派豪言壮语!

不久，刘裕下令攻城。部将提醒他:“今天是丁亥，“往亡‘日，出兵不利的”。【〔410.2〕丁亥，刘裕悉众攻城。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师。”】

刘裕笑道:“我往彼亡，何为不利?”不错，我去打，他就亡，不是很吉利吗?他跟拓跋珪解释“甲子”日一样，很机智，很辩证，有气魅。

于是架起云梯，推出雷车，直逼城头。尚书悦寿打开城门，晋兵一拥而入，把慕容超抓住了。【四面急攻之。悦寿开门纳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走，追获之。】

刘裕指着燕王的脸，数说他的罪恶，一条一条的，燕王出声不得、看看当年的故人刘敬宣，请求道:“麻烦你，老朋友，关照我的老母亲啊。”【裕数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

接着被关进因车，送到建康杀掉了。【送超诣建康，斩之。】

北燕国的情形有些不同。

国王慕容照，特别宠爱苻氏皇后，为她专门建造承华殿。民工从城北挑王，非常辛苦，一担土要值一担谷。典军杜静抬着棺材去读阻，竟遭诠杀。可见这位国王的心性品质该是怎样的了。

苻皇后特别刁巧。六月大暑时节，想吃鱼冻;腊月严冬，要用生地黄。燕王下令在全国寻找，杀死不少人。【苻氏尝季夏思冻鱼，仲冬须生地黄，熙下有司切责不得而斩之。】不久，皇后死了，燕王多次哭得昏死，为她披麻戴孝，跟死父母的丧礼一样。他整天吃粥，表示哀痛。【〔407.4〕夏，四月，癸丑，苻氏卒，熙哭之懑绝，久而复苏；丧之如父母，服斩衰，食粥】官员们都得在灵前哭拜，暗中还有人观察，没流泪水的要受处罚。好些人只得偷偷地往眼里抹盐和辣椒。【命百官于宫内设位而哭，使人按检哭者，无泪则罪之，群臣皆含辛以为泪。

高阳王的妃子张氏，是燕王的嫂嫂。她长得美，心灵手巧，于是燕王便想要她为皇后殖葬，可得找个理由才成。【高阳王妃张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为殉】

张氏整天跪在灵前，膝盖肿了，挨不住疼痛，在靴筒里垫着两块旧毯子，跪着软和，轻松些。恰好这事被发现了，燕王说她不诚心，抓住把柄，下令要她自杀。【乃毁其禭靴中得弊毡〔送终曰襚,毁其丧鞋得旧毯〕，遂赐死。】

这还不算，又传令大臣准备殉葬，搞得人人恐惧，都沐浴藏香，穿戴整齐，跪在灵堂，随时等候殉葬的命令。【右仆射韦璆等皆恐为殉，沐浴俟命。】

人死得突然，陵墓可要修得好，周围足有几里路，一切按照皇后的规格。从大臣到奴仆，人人出动。燕王亲自监督，招呼做工的:“好好地修吧，我很快也要来住的。”【公卿以下至兵民，户率营陵，费殚府藏。陵周围数里，熙谓监作者曰：“善为之，朕将继往。”】

出丧那天，灵车太高，只好拆掉北城门的顶，才送出去。燕王披头散发，光着脚板，跟着灵车走了二十里地。【〔407.7〕癸亥（七月二十六），燕王熙葬其后苻氏于徽平陵，丧车高大，毁北门而出，熙被发徒跣，步从二十馀里。】真说得上是历史上最宠爱皇后的人!

秋天，中卫将军冯跋发动政变，把燕王赶到龙腾苑（御花园）。一个军土叫他别紧张:“我们的人马上就来，都会拥护陛下。等一等吧，千万放心。”【熙退入龙腾苑，尚方兵（御库房警卫）褚头逾城从熙，称营兵同心效顺，唯俟军至。】这本是一句宽心的话，可燕王却突然惊惶不安，拔腿就奔，竞从阴沟中爬出去了。侍卫找了半天，只看到他丢下的衣冠和靴袜。【熙闻之，惊走而出，左右莫敢迫。熙从沟下潜遁，良久，左右怪其不还，相与寻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适。】

第二天，人们在森林里找到燕王，送回王宫，已经呆头傻脑，结果还是被政变的人杀死。【丙寅（七月二十九日），熙微服匿于林中，为人所执，送于云，云数而杀之，并其诸子。】慕容家族，从此完全销声匿迹，北燕国的龙座转到了冯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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