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乙己是谁

~ 　　贺乙己(小说)

改写：王小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新浪的微博的热闹，是和别处不同的。做公知的人，每日里在这里熬鸡汤跪舔美日，间或造谣传谣夹枪带棒地抹黑中国。人气不够，买粉来凑，著名的987万水军统领薛天使以及独创机器回复的僵尸王李导师便是此中翘楚。如果再多出些银子，那就能买到活粉增加转评大数据。只有颜好的当红明星，才无需为人气苦恼费钱，随便发个早上好或自拍，就赚个几万十几万转发点赞。公知也只有看着眼红，偶尔腹诽几句。

我从2011年起，便在新浪微博里看热闹，老实说，我脑子不够灵光，实在做不了抄袭鸡汤、无耻造谣这种高端业务，就路见不平为平民自己说几句话，时常顶撞公知受到威胁，干脆连V都不认证了。发言倒是自由自在，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公知们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凶脸孔，明星们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贺乙己发微博时，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贺乙己是身为公知而自诩有明星颜值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匀称;乱蓬蓬的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略方的脸，青白脸色，相貌中等，但自拍中往往流露出儒雅男神的自信气质;唯大笑时便露了馅，美颜软件修掉的皱纹猛地绽开，神态像足了帕金森症患者。他在微博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西方宪政、军队国家化、社会民主党，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贺，别人便从鲁迅的小说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贺乙己。贺乙己一发微博，所有的网友便都在评论笑，有的叫道，“公知颜值担当，你脸上又添上新皱纹了!”他不回答，自顾自说，“中国要法治，就必须政改，美国富强便源于宪政……”这遍套话还没复读完，网友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强奸之国印度也是宪政啊。你一定又拿了福特基金会的钱了!”贺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了福特基金会的资助清单，看见你名字排在前面。”贺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福特基金会资助科研不能算拿钱……法学学者的科研经费，能算拿钱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取之有道”，什么“党政许可”，什么“没违反法律”之类，引得众网友都哄笑起来：微博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网友背地里谈论，贺乙己原来也苦读过书，发心要读经济显学做大官，但数学只考了几分;于是调剂到无需数学的法学专业了。幸而年轻时生得一副好面孔，便被导师捧为大法派形象代言人，不仅国内四处讲座高谈阔论政治体制，国外竟也拿了几个野鸡奖项。

贺乙己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评论问道，“贺乙己，你当真是教授职称么?”贺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十多年怎的没发表几篇法学论文呢?”贺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中国学术体制腐朽之类，彻底听不懂了。这时突然有好事人高喊：“维基解密曝光你是美国线人(Contact)呢，真的假的?”在这时候，贺乙己突然哑口无言，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微博内外再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戏谑几句，微博官方是决不责备删帖的。而且有些公知见了贺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贺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小角色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学过英文么?”我略略点一点头。贺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键盘，点头说，“Contact有七样含义，你知道么?并没有线人这一项，而是交往、联系的意思。”我愈发不耐烦了，呛了一句“那第七种含义不是提供秘密情报者的吗?”。贺乙己登时惊呆了，嘴巴张得极大。我便快活地一笑而过。

贺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清明节前的两三天，有个网友忽然评论说，“贺乙己几天没有发言了。还欠乡镇青年再问一个回应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有几天没有来了。一个消息灵通的人说道，“他怎么会回应?……他打肿了嘴了。”我说，“哦!”“他总仍旧是嚣张。这一回，是自己发昏，为了帮任大财主洗地竟然惹祸上身，被扒出与美使馆交往提供信息的细节。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汇报，后来是哭求，哭了大半夜。”“后来呢?”“后来打肿了嘴了。”“打肿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反正是找到借口不回应美使馆联系人致命问题了。”我也不再问，一腔的失望情绪。

劳动节过后，我正百无聊赖地浏览微博界面。忽然间看到贺乙己更新了，“资本主义宪政是普世的完美体制。”还是那个鸡汤味道。我看了看文字配的自拍图，贺乙己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只是上下两片嘴唇还有些未消肿，像两条小号的火腿肠。网友又欢快起来，纷纷评论说，“贺乙己么?你还没回应“美使馆联系人”质问呢!”贺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再答复罢。不要取笑。”“取笑?要是解释清楚了，怎么会打肿嘴?”贺乙己低声说道，“不小心跌倒，跌，跌肿……”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网友，不要再提Contact。此时已经聚集了几千评论网友，便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贺乙己。大约贺乙己的确是气得帕金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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