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  (小说)

作者&投稿:穆溥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   天麻麻亮,竹园的灰鹊已自啼叫起。沉寂,没有风拔弄那脆鸣。 

        春云在厨房里摸索了会儿,便进浴室里洗漱了。昨晚睡得早,心头郁郁的,原来睡眠能平慰伤痛的。却消不尽丈夫在她脸上的创意作品,靛的或紫的几团色彩,还有浮肿的眼泡。春云仔细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难看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自己。放盆冷水浸了浸,一点用也没有,一只眼睛倒给浸得生疼。拍了点万花油,待干了再敷些粉,依旧遮不住什么,走在街上必然是引人注目的。镜子里的她翕了翕鼻,流起泪来。 

  只一句话,她说他穷风流,他就劈头盖脸的打她。嫌他穷了?当初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拣那有钱的嫁?或不然竟是扯上某某人的后腿子了吧!该打!该打死!想偷汉的骚货!她举手招架,呻吟,讨饶。本是她含笑劝他来,只愿他顾些家,少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临头象是她在外不干不净给他抹黑了一样!这回他并没喝醉,才还和女儿在客厅里说笑的。她借着一团和气说事,话一出口,看他的脸色她就失悔了。指望着女儿给自己帮句腔,孰料她横眉怒目地冲他们大叫:“滚回房里闹去!别骚扰我看电视行不行?三天不闹闹就不舒服似的,真他妈有病!”他听女儿的,把她拖到房间里;她抱着房间的门框不放,争奈敌不过他的蛮劲。房门訇然拍合上。许是吓着了女儿,那丫头尚不满地撇嘴说:“有病!”   女儿不怜她是不争的。她爸爸待她不差,使她小小年纪就站在了家的中心位置上。但偶然女儿也表现得怜悯她,或帮她洗洗碗,擦擦药水,或给她按摩颈背,令她感动得鼻涕眼泪的。有一回她忽然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送给妈妈:“再打你,用这个自卫!”女儿的不动声色把做妈妈的吓傻了。问小丫头哪得的不祥之物,她说是捡的,用不上只有拿去扔了。女儿显得早熟,她冷漠地鄙薄妈妈道:“我越来越觉得,你挨打上了瘾,所以不值得同情!想反抗的人才不会你那样儿!”她抱歉地说:“不会的,不会有下一次了。你看着。”女儿于是兴奋了,急忙问:“有什么计划没有?和他离婚吗?”她却真不知道怎么面对没发生的事。离婚么,提过一次,他说他会去杀了她全家,使得她想也不敢多想了。

   果然是她喜欢挨打?她没那么贱。他的手馋,能有什么办法?先前他却不是这样一个人,长得好看,肚子里有些墨水。就冲他的长相,她才嫁给他的。几时起,他醉心于拈花惹草的勾当,自此乐不思蜀。说他多坏也不尽然,可对比往日的相片,现时他的面貌确实凶恶了,满脸不得志的愤懑怒意,给人阴郁的印象。挨了多少次打是记不清了,单记得第一回挨打后寻死觅活终至不了了之,尔后每一次的过程和结局都差不大离。每一次打完了他就性欲勃发,剥她的衣服,象凶猛的禽兽。她明白,那不是做爱,是强暴。他乐于享受强暴的体验,也许算作发泄那腔郁闷。她无从拒斥,只得承受。开始觉得痛不欲生,现在却似乎已经作成一种习惯,最大限度靠近他的唯一条件。

   她想靠近他。但他是愈来愈疏远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搞不清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令得他连话也懒得和她多说,更不提和颜悦色地对待她了。没钱难道不是事实么?他风流好色也非她编造,那为什么连说说都不行?莫非要她装成个哑巴!想得委屈伤心,春云抚着脸落泪不止。发了近一个小时的呆怔,窗外早已霞光遍射。女儿敲门进来,揉着眼,看也不看她一眼,坐在马桶上晃脑袋。她忙搌干眼角,往厨房里去做饭。             待会儿饭做好了,他也起床了,没事人一般,言语不发地行他的生活习性。丫头拎着书包去上学时,走到门口又折转来,搂着爸爸的脖子猛亲了一口他的满是胡茬的脸,然后才蹦出去。他扭头目送女儿的离去,眼色柔和了;转而见了对面啜粥的她,脸面立码阴变,仿佛他看见的是一堆斑勃可厌的垃圾。   他提只包也走了,剩了她咬着嘴唇收拾碗筷。没心思多想什么,她也没时间去想。上班则不可免。她照先围了块花哨的纱巾,又戴上只墨镜,照照镜子,果然有效果,不仔细真看不出异常来。她放心地去上班,预备了好几篇腹稿应对好奇的问询。她是不愿意别人说她受丈夫欺负的,因为她在妇联工作,常不常地要去为各色姐妹鸣不平。

   不妨一出门就碰见邻居的肥嫂。肥嫂目光炯炯,脸上堆着一团笑。

   “春云,不会又是撞在哪儿了吧?要不要紧哪?” 

  “骑自行车——”她背上一燥。

  “哎呀,搞得噼哩哗啦的,谁没听见?有什么好瞒的!这次是为什么动粗?” 

  “没有——” 

  “哎呀,还没有!还没有打死是吗?你这个人,就是太软弱、太善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嘛,成天肿着个脸,象是人人欠他二百似的!还好没当大老板。” 

  “您别见怪,他是那模样——” 

  “哎呀,还替他说好话!他不给你脸,你凭什么顾他的脸?教你一绝招,拿指甲抓他的脸,使劲儿地撕,丢人一起丢!下回别忘了啊。”   一星唾沫溅在春云的鼻翼上,她忍着厌烦,抽身要走。肥嫂犹说:“还有一招更绝的,下回我再教你吧,保证一出手就见软,叫他跪地求饶!别忘了我的金玉良言!” 

  走了老半天,春云的一只手还不能忍住去擦鼻翼,似乎粘了些异物在那儿了,怎么也擦不干净。又一个认得的人凑近来,是女儿的班主任,平常的一个中年男人。

    “看了又看,以为不是你,太时髦了!到底是——哟,这脸怎么了?”

   “搬东西,不小心——”她讪讪地说。

   “搬什么东西呀,这么不小心!让别人见了还不以为是——嘿嘿,应该不会啊。你家里那位是个斯文人,恐怕是没脾气的。我说得对吧?”   “还好——”她望他微微一笑,眼眶忽儿蒙了。班主任的话叫她心里发酸。认为昨天夜里打得她鼻青脸肿的男人是个斯文人,在她是多么滑稽的联系!她希望这人立即从眼前消失,或者来阵风把自己卷走。

   没有风,班主任似乎有意陪她走一段路。她摸摸纱巾,想扯下来。使用纱巾是愚蠢的欲盖弥彰,只会招来更多的目光,她失悔用它。尤其和一个满脸假笑的男人走在一起,这么遮遮掩掩的给人以多少想象的空间!

   “你女儿,我不得不提醒提醒你——” 

  “什么?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有些儿吃惊。

  “有早恋的迹象,行为有些——呃,有些那个,有失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怎么,我说得过分吗?你别急,别急,小孩子会改变的。”   “她才多大,你——”然而春云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她确是有些古怪,不象个孩子;说她大了吧,不过十三岁挂头儿。

   班主任做错了事一样匆匆离去。

   春云心烦意乱地驻在一棵大树下,不及细细想什么,脑子里单闪着小丫头腻在她爸爸怀里的兴头劲儿。一个巴掌拍在她肩膊上,把她吓了一跳。

   “喂,又闹了?这怎么见人,我帮你请假好了。回去休息两天,等好了再去。” 

  “又不为什么,疯了一样。”春云忍不住哭了,想接受细碎的安慰。 

  “怪我们这号人命不好呗!哭也没眼泪了。认了,总不能一刀剁了他。” 

  “有时真想——” 

  “别瞎想了!还有孩子呢,丢得下吗?捱吧,捱一天两个半天。”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春云喃喃地说,“不能再这样了——” 

  “总说这样的话,也没见你把他怎么的!我看没有最后一次,除非他死了。” 

  “一刀杀得死吗?”春云恍惚地问,女儿在他的光脊梁上腻——

       “杀不死补一刀呀!不然再补一刀!” 

  “你看不出他有多野蛮,看不出。”每天早晨女儿都要奔他们床上去吻她爸爸,几乎是每一天,吻他的脸,他的下巴;快活地笑,她笑得如此天真烂漫——

    “人面兽心的家伙到处都是,一点儿不奇怪。真杀也杀不完。” 

  “好象受了多大冤屈一样,是不是他们觉得自己本该当皇帝?”那把匕首不知道女儿放哪儿了,那冷冷的刃光!他冷冷地盯着她——

       她打了个激灵。

   “当小职员当烦了,没希望往上爬,只能在家里威风威风。我就这么损他!横竖是挨打,骂骂心里也痛快些!” 

  “帮我请假,我回去。别和他们说什么。” 

  “多光彩的事!我早知道,没半个人同情,只会说活该!你们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要打你们?他有病没有?你没错他为什么要打,一个巴掌拍得响吗?说到最后,都是我们的错。长得丑是活该讨打;长得漂亮一定是偷人了——” 

  春云并没有立即回家,随处转了转,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会儿是丈夫,一会儿是女儿,还有那把匕首,那张着了色彩的肿脸。

   太阳有些烈,天空却晕乎乎地不见蓝。到处是嘈杂的声音,空气里蕴满了浓重湿闷的气息。一串铁片声响,是个卖鼠药的乡下青年。春云晃了一眼那一挂挂鲜红的药袋。

        家里有老鼠吗?保证一闻就倒!插翅难逃!

        她慌忙掉转头。

      “咔嚓咔嚓”,要正宗的剪子吗?看,随便一咔嚓,果断准确的两半,决不拖泥带水!

        仿佛看见喷涌的鲜血,她一阵晕。

   回家之前她又在一个小广场边坐了坐,迷登登幻想各种可能,每种可能都以丈夫的惨败结束。她心里畅快极了。

   待进了门,她才发现包里有一把红柄剪刀和十包红灿灿的鼠药。她颤抖着用张报纸裹好去压在废纸箱下,心慌慌如同真害了人一般。

   她斜在沙发上。中午就她一个人的饭,她懒得去做,没半点味口。第一次他打她,她哥哥知道后跑来将了他一军,逼着他向她道歉,并且要他允诺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他什么也没说,拿了酱油瓶朝自己脑袋上砸去。她哥哥被他满脸酱汁的样子吓着了,知道这是个外表斯文的无赖,从此不再管这边的家事。娘家的人既不想看见这宝贝女婿,又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没人盼她去诉苦。

   连女儿也说讨厌见她一副可怜相,好象什么都懂的。女儿,是早恋了么?春云到丫头房里翻日记,她写日记的,并警告过爸爸妈妈不许偷看。日记本就在枕头边儿,黑衬皮上几枝扎眼的红玫瑰。

   “——家里静极了,象间墓室。要不就是打闹,乱哄哄的鬼们的一座坟——” 

  “——真想快点儿长大,离开这里,有个象样的家跟他们两个说拜拜。多稀罕哪!有的爸爸妈妈很好就离婚了,他们这样子还不离,够笨的!真希望快离了,哪怕——” 

  “——他说要待我一辈子好。哼!谁知道呢——” 

  “——长大了我们结婚吗?可结婚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根本不想那些。我不喜欢结婚。他急得要哭了,特别可笑——” 

  “——他一定要吻我,可我不想生孩子,因为他还很幼稚,连胡子都没开始长。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他,告诉他没门儿——” 

       “——我妈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我爸就是不喜欢她,谁叫她不好打扮呢!男人都喜欢妖精样的女人——” 

  “——统统死了干净!烦透了!”——

      春云知道担心也是多余的,她做不了什么。回房躺下,头有些疼,她抚抚额,觉着有点儿烧。找片安定服下,她沉沉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日暮西天,屋子里暗暗的,该亮灯了;腹内空空的,她记起早过了晚饭时间,连忙出得房来。丈夫和女儿坐在餐桌边吃饭,还说着浅话儿。她扶着门框,约摸想起刚才做的那可怕的梦:她拿把快刀把他一点一点地切成肉片,骨头也剁成小段儿,鲜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她的双手粘乎乎的,腥气令她作呕。她感到自己站在一片没人烟的荒漠里。

   “吃饭!”他朝她低低吼道,把她从荒漠拉回到眼前,“以为睡死了!” 

  春云忙参与进去。女儿的脸上挂着不易琢磨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吃着她爸爸做的饭菜。壁钟“嘀哒嘀哒”地没有停止过声响,再就是他斯文的咀嚼声。

   到转点时,春云还没睡稳,是白天睡过头的缘故。耳旁有丈夫轻匀的呼吸声,嗅得那熟悉的体息,她小心地攀上手臂去拥抱住他。他懒懒地动了动。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却填充起既伤感又甜蜜的奇怪感觉。多希望天永远别亮,这迷人的黑暗啊!她想象着他正温柔地听她说话,不觉啜泣道:

        “以后打的时候,记住别打脸,行吗?” 

  夜静得可怕,只有隐约的车鸣应对她的祈求。 


叠彩区13894436055: 小说叫什么最后一次,男主叫谢裴宁,女主是大学生给男主当家教,最后女主死了,男主是警察也死了 -
韦耿金诺: 如果那天你说爱我 作者:羽化中沉沦 大二的我,第一次当家教,却遇到年少轻狂的难搞学生.本以为青春也许就在欢笑中过渡,然而,一别却是几年以后.年少虽然轻狂,但至少大家都坦率天真.而现在呢?面目全非都不够形容人世变迁.悲叹?抑或悲哀?

叠彩区13894436055: 《最后一次》的作者是谁?
韦耿金诺: 李正华,《青年文摘》第9期

叠彩区13894436055: 最后一次说爱你(关于最后一次说爱你的简介)
韦耿金诺: 1、凯文·艾伦·米尔尼所著小说《最后一次说爱你》由全克林翻译,于2011年由译林出版社出版.2、小说讲述了一个相识、相爱、相扶、相守的爱情故事,也讲述了人在面对生活中的伤痛时,释怀的诀窍.3、美国男孩伊森和美国女孩安娜,在维也纳街头相遇.4、她在他的吉他琴弦上别了一张便条,爱情从此开始了.5、他一直想为她写一首歌,她一直想为他生几个孩子,但现实生活年复一年地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6、这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叠彩区13894436055: 《最后一次》是哪一个女孩写的
韦耿金诺: 这个是关于一位17岁少女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创作,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基本得到的资料是一样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但是大家能确认的是这个女孩已经死了. 对于这首歌有很多种说法, 有人说是当时这个女生得了癌症,这首歌是...

叠彩区13894436055: 关于 17岁女生 《最后一次》的作者背后故事是否造假? -
韦耿金诺: 其实故事不是这样的,男主角已经出来澄清了!!! 他是这样说的:我女朋友先天心脏病,为了不错过最佳手术时间,在18岁时候做这个手术,最后失败了.我们感情很好,所以在她做手术出国的时候,我不知情,录歌的事情我也不知情.最...

叠彩区13894436055: 小说在刻画安乙这个形象时,突出了她哪些性格特征?请简要分析. -
韦耿金诺: 夸张,细节 “ ,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 ”.便排出九文大钱.1.小说通过语言动作神态等方面的描写表现出人物的性格 2.小说巧妙的运用了 1) 第一次的与最后一次的外貌等描写,很好的表现出...

叠彩区13894436055: 谁能把《最后一次》这个故事告诉我 -
韦耿金诺: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天性,有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杰米就是这类人中最典型的代表之一,在位于中西部的家乡小镇中,他是那里的王牌推销员.不满足于小镇中的平静祥和的杰米带着他美丽的未婚妻白莉莎一起来到纽约这座大...

叠彩区13894436055: <最后一次>的故事是怎样的? -
韦耿金诺: 有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小情侣双方家长都非常满意对方准备大学毕业就结婚正当高三开学不久学校体检检查出那个女孩的血蛋白有异常之后去医院检查查出她患了一种非常罕见的隐形皮肤遗传病这种病越严重皮肤就越嫰就像宝宝皮肤一样最后会因...

叠彩区13894436055: 有谁知道《最后一次》的故事么
韦耿金诺: 徘徊在阴郁的冷嘲热讽与真诚的感性之间,无论是迈克尔·基顿还是埃博·瓦莱特,都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发挥的角色. ——《国际电影旅游手册》 很好电影哦,,,去看看吧,,绝对值得的..

叠彩区13894436055: 金庸小说最后一次修改版本是哪个出版社出版的 -
韦耿金诺: 最新的是花城的.变动较大的比如《射雕英雄传》中关于黄药师迷恋梅超风、《天龙八部》中“八荒六舍唯我独尊”改为“天长地久长春不老”、还有“降龙十八掌”改为“降龙廿八掌”、段誉最后没有和王语嫣在一起等等.

本站内容来自于网友发表,不代表本站立场,仅表示其个人看法,不对其真实性、正确性、有效性作任何的担保
相关事宜请发邮件给我们
© 星空见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