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之巅,一场泡面味的偶遇

作者&投稿:门叔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 我原本以为,这次旅行可能无比艰难,可是没想到一次偶然的相遇可以让其变得如此温暖而意义非凡。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所以日出之后轻易和你走散。可是没有你,我不可能爬得上东峰顶看到日出,真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

华山一条道,清明假期时节华山人流量超级大,人头攒动,我爬华山爬出了挤公交的错觉。

我是那种八百米得跑四分多钟的女生,体能极其差,我真的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决定挑战华山。

本来我和朋友预期半夜就能爬到山顶,甚至还有人带了副扑克牌,但后来我们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我们都没想到清明的假期,爬华山的人都有这么多,只能被迫龟速前行,提前剧透一下,我晚上九点半从北峰出发,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到达东峰顶。

设想一下,让你晚上不睡觉通宵罚站七个半小时你都可能会崩溃,更别说人挤人还得爬楼梯了……

我是队伍里最菜的一个人,拖慢了整个队伍的前行速度,朋友们总是为了我频频停下休息,即使再过意不去,我也没有办法加快速度。

“要不我帮你背包吧。”朋友提议,我没有逞强,卸下重担,尽可能打起精神坚持,然而天欲亡我,没过多久,我就和朋友走散了……

也许只凭几行单薄的文字,读者没办法体会我当时的心境。

我和朋友走散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多钟,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深夜,华山上的风很大而且刺骨,而这时的我,体力近乎透支,失去了防寒衣物,失去了水和食物,只是手里握着一部几乎失去了信号的手机。

我甚至连抱怨的精力都拿不出来了,极度的疲惫使我麻木呆滞,只是机械地继续向上爬,唯一的动力是希望找到一家小卖部站点,买点水和吃的,然后在那休息一晚上,日出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我现在只想我能活着回家。

那个时候如果你抬头环顾四周,你会发现前后方全都是乌泱泱的人头攒动,而你被卡在正中央,没有退路,但也几乎没有了继续前进的体力,只能拼命地榨干自己最后一丝能量,随着人流蠕动。

接近山顶的路程,已经没有像样的小卖部站点了。我抬头使劲向上张望,爬山的道路被一盏盏路灯点缀,细碎的荧光一圈圈缠绕镶嵌在黑黝黝的山体上,然后消失在山的背面。

但这种景色并不让我觉得有任何美感,只让我愈发绝望,因为这意味着即使我认为自己爬了很久,即使每分每秒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极限,即使我总感觉就快爬到山顶了,但这些像星星般的路灯幽幽发亮,残忍地提醒我,路还很长呢。

我看不到路的尽头。

突然我眼前一亮,路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卖部,越接近山顶,设置的小卖部站点便越来越少,东西也越来越贵,水甚至涨价成十块钱一瓶。这个小卖部极其简陋,不卖吃的只卖水,我饥渴难耐,但手机怎么都刷不出信号,支付扫码一直显示在加载中,我在心里暗diss联通不靠谱,无奈地坐在台阶上盯着手机等待,希望调皮的信号能快点钻进我的手机。

哗——

突然迎头一桶泡面泼下。

台阶旁边摆了张桌子,有人在吃泡面,然后不小心打翻了,我倒霉地中奖。

泡面翻在我怀里,鞋也打湿了,我懵了。

手忙脚乱的混乱后,那人给我买了瓶水赔罪,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浓浓的泡面味,我身上湿漉漉的,不禁打了个寒颤,脚都冻木了,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边哭边继续爬,如果我一直呆在那里不动,很可能会被冻傻。我只希望能快点找到朋友,或者找到租衣服的地方,然而信号不好,发个消息都得碰运气。

挤啊挤,哭啊哭,也许是我狼狈的模样过于惨绝人寰,有个人挤到我身边,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同学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见一个长得有些可爱的男生。

我愣了一会儿,突然哭得更凶,抽噎着把我的倒霉遭遇一股脑告诉他,他认真地听,偶尔幽默地调侃几句。

“哦?怪不得你身上有股泡面味。”

“啊喂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我已经渐渐止住了哽咽。

“很难过?”

“当然了,不然你被泼一桶泡面试试!”

他轻笑,然后挤到山道靠悬崖的那边,扒住安全铁链,冲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喊:

“同志们辛苦了——”

山谷间响起阵阵回音。

他这么中二就算了,居然还有人回应。

“首长不辛苦——”

我噗嗤一下笑出来。

这个中二的玩笑于我而言,就像黑如凝墨黯淡无星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一簇绚丽的烟花,点亮了我糟糕的心情。

他给我一件大衣御寒,然后不停与我搭话,我了解到他大二,比我高一年级,计算机专业……

我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达到体力极限了,但愉快地聊天冲淡了我对自己体力的过分关注,我竟然慢慢忘记了自己的疲惫,脚步愈发轻快。

到了金锁关,信号也变好了,朋友告诉我她去了西峰,因为听说东峰更远,她怕赶不到日出。金锁关有两条路,左边是东峰,右边是西峰。

“你要走右边?那是西峰,你不是要看日出吗?”

“嗯……我朋友在西峰。”

“可西峰看日出角度很不好,完全被挡住了,肯定得去东峰看日出,效果才好啊。”

“……我朋友说东峰更远啊,我们会不会赶不到日出了?”

“不会,一定够的。”

“那我跟你走吧。”

嗯,没错,我甚至没有继续质疑,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和野男人跑了……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继续爬,他虚搂着我防止我们被人流冲散,没过多久,我们来到一个地方,眼前出现一面完全垂直的山壁,上头只垂下来两根铁索。

“这是……让我们抓着铁索爬上去?!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梯子?”

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手脚都有点发软。

“怎么,害怕吗?”

虽然他很清楚我早就筋疲力尽,但他故意上挑的语气带了些顽皮的挑衅。

其实我注意到旁边开辟了另一条道路,让一些体弱的游客不用攀爬,可以走石阶,虽然路要长一些。

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而为之,我一直是个好强的人,这种小小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哼,才不怕。”

“嗯好,你先爬,别怕,我就在你身后。”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爬的这个是华山三大险之一,千尺幢,读者可以自行搜一下。

【千尺幢,有石梯370余阶,盘旋于悬崖峭壁之上,游人需手握铁索,手足并用,沿陡峭的山路攀登,千尺悬崖令人望而生畏。其间,崖壁陡峭,头顶只见一线天光,惊险绝伦。】

好吧,度娘其实略微有点夸张,但对于精疲力竭的我来说,这堵石壁真的仿佛有千尺,中途我还脚打滑了一次,我尖叫一声,吓得全身发抖。

“抓紧一点,别慌,你现在还没爬没多高。”

我不敢低头看,但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立即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分心。

恍若回光返照一般,接下来的路程里我越走越轻快,已经五点多钟了,天蒙蒙亮,天空从墨黑变成墨蓝,那天没有雾,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新。

“看,我说了吧,我们肯定能赶到日出。”

他咧嘴冲我笑笑,我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六点钟了。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笑着连连点头。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当然主要是兴奋,但更多是如释重负。一路上他都在迁就我的速度,我很愧疚,每次停下休息都要道歉,甚至提过让他丢下我自己走。但他仍旧是笑笑,偶尔还会把我往他身边拉一拉防止被其他人撞到。

幸好,我们赶到了。

但是令人发愁的事来了,人、太、多、了!

只能看见人山人海,根本看不见日出。

“没事,那有个高台,我们挤上去。”

高台是圆弧形曲面,他身手挺敏捷,很快就爬上了高台,然后把我一并拉了上去。

然后,他的手再没有放开。

他十分自然地拉着我向前走,山顶的风冷得刺骨,仿佛能钻进皮肤,我大脑有点迟钝,可即使风再怎么尖锐地刮过,我都感觉不到了。身上其他的感觉系统仿佛全部失灵,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手上温柔的暖意,和脸上微微发热的窘迫。

第一次被男生牵手,居然是在这种时候。

突然,人群开始涌动,应该是大家能看见太阳了,一堆人向我们撞了过来,推搡之中,我们牵着的手被迫放开。

我顿时有些慌乱,立即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中搜寻,但再找不到了他。

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迷惘,庞大的失落席卷而来。周围人头攒动,环境混乱,声音嘈杂,刚刚还站在我身边,牵着我手的人,瞬间就隐没在人群里,让我产生了一种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的错觉。

我知道,我忘记了问他的名字,忘记了向他要联系方式,忘记了向他道谢,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可惜。

但我并没有把这看成一场艳遇,我想,这应该是一场小善缘,小是不深不浅,善是天性使然,缘是聚合离散。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金黄色的光泅染整片天空,我没有想到,我真的能站在华山之巅,真的能赶到日出,真的能有幸享受这场视觉盛宴。

那个不知名的男孩,你走得太快了,我欠你的离别与道谢,还没来得及说呢。

谢谢你。

以及,再见。

                                              2019年4月6日

游记太长,攻略我另外写了篇文章:

https://www.jianshu.com/p/d759771d63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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