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鲸鱼”——三问五味太郎的《鲸鱼》

~ 绘本《鲸鱼》的作者叫五味太郎,1945年生于日本东京，毕业于桑泽设计研究所工业设计科。曾从事过工业设计、印刷美术图案设计，二十七岁时开始创作图画书，至今已出版了300多本创意独特的图画书。而手中的绘本鲸鱼就是五味太郎的代表作之一。这个绘本幽默简单含蓄，画面构图也非常朴素，人物的刻画上未见精雕细琢，但是整个故事读完却令人会心一笑，可再寻思下又觉得悲从中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呢？我将从绘本中重要的角色、绘本的悬念设置和其耐人寻味的反思三个方面开始分析。

鲸鱼到底是讲个什么故事呢？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一群居住在淡水湖畔的渔民抓捕鲸鱼的故事。而故事中的主角——鲸鱼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始终都是故事的背景，直到最后才坦然亮相令人忍俊不禁恍然大悟。

整本绘本中除了鲸鱼之外，还有一个关键动物，就是不远千里长途飞翔而来的候鸟，它是绘本的线索，是串联起整个故事的核心，有了它这根导线才发生了绘本中的那么多的故事：是它给渔民们带来了鲸鱼的消息，又是它一次次见证了渔民们积极抓捕打捞鲸鱼的过程，最后还是它带着一个小女孩解开了谜题、给出了答案。在整个故事的所有场景中，这只候鸟非常的与众不同，它浑身黯淡发黄，还背着一个老式的帆布书包，实在情不自禁地令我联想起我父母年轻的时候背过的军用书包，款式简单，颜色哑暗，粗糙厚实，经久耐用还不怕脏，而现在这种包也依旧有存在的市场，往往出现在邮递员或是快递的运送容器中。那么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这只候鸟要一直背着这个包呢？包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为何候鸟要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呢？

候鸟的定义百度之后是这样的：很多鸟类具有沿纬度季节迁移的特性，夏天的时候这些鸟在纬度较高的温带地区繁殖，冬天的时候则在纬度较低的热带地区过冬。夏末秋初的时候这些鸟类由繁殖地往南迁移到渡冬地，而在春天的时候由渡冬地北返回到繁殖地。这些随着季节变化而南北迁移的鸟类称之为候鸟。

一直以来我印象中的候鸟往往不是一只鸟孤身奋斗，候鸟的迁徙往往是成群结队的，有的候鸟比如大雁，在迁徙时排成一字或人字有非常严谨的组织和结构，若是落了单的孤雁便成为了诗人词人笔下形单影只、顾影自怜的落寞意象；还有的候鸟如虎皮鹦鹉，在迁徙时数量庞大声势浩大，铺天盖地日月同蔽，这种鸟若是只剩下一个，那便很快成为猛禽或是野兽的盘中餐了。所以看到孤单的小鸟出现在绘本环衬中，我就立刻浮想联翩了。此绘本的环衬是哑光漆灰色的，而小鸟则是以一种白描的形态出现在环衬中，这只小鸟画得毫无美感，鸟喙极其长，眼睛半梦半醒地微张着，显出疲惫之态，它紧咬牙关、奋力地扑棱着翅膀，右翅之下是一个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却格外奇怪的包裹。这是什么鸟？是快递吗？是信鸽吗？为何背着书包，是去上学还是去送信？它有什么目的呢？有什么任务呢？它和鲸鱼有什么关系，是生活在鲸鱼中间的小鸟吗？……

古有飞鸽传书，那也是在鸽子细细的角爪上绑着一张字条，而鸿雁传情那更是诗人的主观臆想，有谁能想象得到这只候鸟为啥背着个和自己的翅膀差不多大小的包呢？而包里面到底有什么？令其如此郑重其事难以割舍一直带在身边呢？里面会不会是生活用品，是不是重要的文书或是有其它的什么内容吗？

不过经过我的观察和分析，我觉得候鸟的背包里面应当是有东西的，但是这个东西分量不重，易收藏不会轻易破碎，而且对这只候鸟来说又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假设这个背包里装得就是候鸟的家人的羽毛，但是这个包里的东西还不仅仅是这些，这个答案非常奇怪，不过请听我细细分解。

一，候鸟的背包埋下伏笔。

这个小鸟从最初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空中快递员的造型，我以为以为它是传送什么东西的？可是读完整本绘本，我才发现这只候鸟恐怕是远离了自己族群的候鸟，它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所以一直在这个湖面上盘旋游荡。它的背包显示了它的与众不同也显示它的悲哀和无奈。哪怕被人侮辱和损害也依旧在湖边垂泪饮泣，可内心深处呢，我想它依据本性一定是希望能早日回家的。一只背包的候鸟或许是特立独行，它把对它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所以我推测没有什么比家里人的遗留对它来说更重要的了，那背包中八成就是家人的羽毛，给它念想给它鼓励并给予它独自生活和生存的莫大勇气。

而同时为什么这只候鸟被人厌弃依旧百折不挠地试图解释呢，我想这个也可能是它尽管失去了同伴，却依旧想要得到人的认同和信任，它也想证明所言非虚。所以在候鸟身上的这个背包只是个伏笔，是千万条曲折暗线的一条，它指向的是最后的康庄大道。

 于是绘本的最后当背包成为装载了小孩和猫的小摇篮，被候鸟提着飞上高空的时候，我们忽然明白了这个包里承载的不是内容，而是候鸟希翼被认同的渴望，是候鸟打破陈规后的新观念新想法新看法，当然还有那个幸运的孩子和小猫的惊叹和对世界的重新认识。高度不同决定了人的认识不同，你所处的位置往往决定了你的立场和看法，要跳出樊笼破除陈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了自身的努力百折不挠的精神外还需要契机和更远更宽阔的高度。所以飞上天后的他们，向下俯瞰，面前居然出现了活灵活现的鲸鱼，就仿佛是他们在老先生的书本中见过的图片，虽然那并不是真正的鲸鱼，但是他们的内心的疑惑一定有了解答，他们也因此看到了别人未曾看见的风景，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二，通过背包增强和丰富细节。

包是人类的物品，挂在鸟的身上的包令人有荒诞怪异的感觉，可在绘本中通过翻页和阅读读者往往觉得非常顺畅自然。作者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作者通过对候鸟细腻生动传神的细节刻画默默地表现出了这一点。

在仔细观察和对比候鸟飞翔图片时，读者会发现候鸟背着的包有两根非常长的背带，从候鸟的翅膀上垂荡下来，每一次候鸟在天际飞翔，这两根带子的造型就随着候鸟姿势的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形态。除了在表现候鸟时候鸟的翅膀、眼睛、嘴巴和腿脚都有不同的刻画，而不同时期背包的带子也差距很大。有时斜、有时侧、有时扭曲、有时垂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变化呢？

这是由于候鸟飞翔的情境、姿势、速度、风向等多种元素共同作用形成的，所以在绘本阅读中通过背包的细节，读者感同身受候鸟的处境，可以更生动地体会到候鸟的心情。

三，背着包的候鸟是一种象征的表现。

在我看来，它不单单串联起了所有的故事，还是一种具有特别意义的象征——交流和沟通的能力。绘本中的这只候鸟与普通的候鸟天差地别，它离群索居、能言善辩、观察入微，还非常有行动力，可是直到谜题揭晓的那一刻，小孩小猫和候鸟从天空中俯瞰整片区域仿佛鲸鱼之时，大家才清楚地理解了它之前的表述。那么为什么之前有那么多的误解呢？渔民们只是听到它的叫声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抓捕鲸鱼的行为，而没有人静下心来仔细地听它的介绍，是候鸟的沟通能力有限，还是鸟微言轻说话没有分量，或者是大家都过于浮躁毫不在乎呢。其实大家要的只是结果，只要比隔壁的张三李四先抓到鲸鱼，只要不甘人后就行，哪管它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鲸鱼呢。那么看到这里问题就来了，这个无所不能的候鸟表达清晰，会与人对话交流，可是为什么它之前说的却被人否定了呢？所以这就凸显了交流和沟通的重要性，不恰当的表达自然不会带来良好的沟通结果，而不耐烦的信息接收更加没有办法进行相互对等的沟通和交流。

其一，与人相比，候鸟因为不断地迁徙，所以飞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是非常丰富的，可以说它见多识广博闻强识，在高空中它可以一眼就看出这个湖泊的特别之处，不过它没有深入地思考，它只是一味地到处宣扬它看到了鲸鱼。它就好像是个高音喇叭，用最简单的词句叫卖，这种方法和表述也不是很恰当，从而造成了后文的种种误会。所以在我看来背着包的候鸟是远方的象征，是更加先进文明的象征，更是不同文化冲撞的象征。

其二，听到了鲸鱼的消息，人心浮躁蠢蠢欲动，大家摩拳擦掌立刻行动，却没有人在意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信息的交流与沟通。如果开始的方向就是错误的，那么哪怕你再坚持、在努力、再锲而不舍也是一场空，所以成功的基础必须是充分的万全的准备，哪怕多给那带来消息的候鸟一些时间，听它解释和分析，大家也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在绘本中大家一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展开行动，虽然执行力很强，但是因为忽略了最基本的要素还是失败了，而失败后的候鸟更是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对它谩骂指责惩罚殴打，却独独没有人问它究竟问它前因后果，这岂不也是作者在绘本中的极大讽刺吗。

第二个问题：整本绘本以鲸鱼为题，那么鲸鱼在绘本中出现过几次呢？每次的形象是否相同？不同的形象分别又代表了什么？

首先看看这个绘本的封面，既然以鲸鱼为名，那么绘本肯定是和鲸鱼有关系的了，可是在整个绘本的图画中鲸鱼出场的次数并不多，而关于鲸鱼分解而来的细节却是比比皆是，好像作者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人一眼望穿，非要吊住读者的胃口，最后才给你来个谜题揭晓，让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而整条鲸鱼也就被人大卸八块不停地安插在故事当中了。

整体的鲸鱼形象在绘本的图画中一共出现两次，最早出现的鲸鱼是在老先生的书中，那也算是书中书吧，通过故事中老先生打开的彩页，读者可以看到鲸鱼的形象跃然纸上，整整两面的连环图，上面是一个又大又黑的句型怪物，翘着尾巴喷着水牙齿雪白狰狞，眼睛又大又亮。而在整本绘本的最末一页又再次出现了鲸鱼完整的形象，作者用了个跨页，两幅图片来展示一个又大又丰富的全景鲸鱼。对比两条鲸鱼，我们发现尾页的这条鲸鱼颜色更加鲜亮，形状更柔美，它其实就是这片水域中的湖泊，此湖泊状似鲸鱼，不单单有鼻子有眼睛的，连牙齿和喷水的样子都几乎一模一样。这两条鲸鱼，一条是图画书中的动物鲸鱼，而另一个则是形状类似鲸鱼的湖泊，两者完全没有可以比性，

正如上文分析过了，候鸟是一种象征，而鲸鱼也好像是一种符号，它从头到尾都贯穿着整个故事，从开头它就是故事的背景，在故事的发展中它不停地反复出现，成为人们眼中热切寻找的对象，到最终鲸鱼的乍然出现，其实是经过层层铺垫，仔细渲染的。它或许代表的就是人们所追求的成功，或许代表的是财富，或者它代表了更深层的生活的本源和生命的本质。

生活到底是什么？有人说生活如诗歌，有人却说生活是生存，有人觉得生活中没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而有人却觉得成功的意义并非在于成功、财富或是社会地位的高低，而在于内心的平和与满足……这些说法都对，而我认为生活不过就是贯穿人生的一场经历，你四处找寻尽力地感受其中的酸甜苦辣，而其实它一直都在你身边，正如你是那只候鸟，那么你的生活就是漂泊来去，努力寻找自己的归属，它或许就是身处的这个湖泊。其实生活中有很多人抱怨没有看到远方的风景，没有经历波澜壮阔，可绘本告诉我们的却是，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足够丰富，只要你能从不一样的角度去寻求，你会发现不一样的结果。

最后一个问题：绘本的主角到底是谁？

可以这样说，鲸鱼是一个刻画群像的绘本，在这个绘本中不能单单看到候鸟、小孩、老先生和鲸鱼等主角，其中的各种配角也是非常抢眼的，各种细节的处理也非常有意思。

比如众多渔民中的两位女士就特别引人注目。一位是穿着橙色长发的姑娘，她牢牢抓住了我的目光，而另一位是毫不含糊手拿菜刀奋不顾身的酒馆老板娘。这两个女子也都是渔民，她们休闲放松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可一旦上船下湖就变得雷厉风行。尤其是那个出现在很多画面中的姑娘，她最先出现在小酒馆中，大家休闲放松懒洋洋地喝茶喝咖啡，而这个姑娘好像面对着一位正在弹琴的青年眉开眼笑，似乎正沉浸在那男子的柔情蜜意中。而听说了鲸鱼之后这个姑娘居然立刻摇身一变，从一个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下子变成了能下河下水的捕鱼能手女汉子，绘本中专门有一页介绍这个姑娘下湖搜索鲸鱼行迹的画面，她冷厉果敢，深谙水性，在水中抓起鱼尾巴就看看是不是鲸鱼，完全没有安全的顾虑，这是多么艺高人胆大啊。看来这个鲸鱼魅力不小，能让人如此奋不顾身争先恐后。

比如在细节上，环绕小岛四周的树木的刻画就很搞笑，树木好像牙签般粗细，便秘似的剁开了两三条枝杈，树上竟然是光秃秃的一片。说来奇怪这个湖泊好像是在沙滩之上，在湖边居然看不到高大成群的树，有的只是类似，由此可以看出这是个非常封闭的地方，所以大家对于鲸鱼的认知是如此的模糊不清也是事出有因的。

通过以上的分析，个人认为虽然这个绘本是围绕鲸鱼展开的，但鲸鱼只能算是背景，仿佛话剧舞台上的布景，不过是锦上添花或是推波助澜，它真正刻画的是一群勤劳可爱又思维狭隘的渔民。正如故事的结局中孩子能找到鲸鱼的秘密，解开谜题的答案，而大人却未必相信，不是因为孩子单纯没有放弃寻找，而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大人们的重心从寻找鲸鱼的存在转到了彼此之间的争名夺利，或许印证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一定要分个高下。

通过分析绘本，你不单单可以看出这是个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简单故事，它还是一个关于理解关于沟通关于寻找的故事。

或许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文化、诗歌和远方都是些令人期待迷醉的东西，不过对于我这个城市生活了太久的怨妇来说，这些似乎并不重要，要找到你心中的“鲸鱼”，你要做的不单单是走出家门奔向远方，还有安静下来，慢慢听听周围的声音，细细地找寻生活的美好和乐趣，其实正如鲸鱼告诉我们的那样：生活就在脚下，在身边的人和事中，换一个角度一切都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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